诚禹没有猜错,一个时辰之后,赵十三就又来到了客栈。
眼看一宗大交易要促成了,马上就能拿到好处费,赵十三难掩满脸的喜色,一见面他就笑着道:“行了,四先生传信来了,可以带二位去看货,李五郎和四先生先行一步,我来接二位进山。”
“进山?”诚禹漫不经心地问,“是清水朗山吧,地方很远吗?”
既然能够带他们进山,赵十三也不隐瞒了:“是在清水朗山里,不算太远,骑马再步行,两个时辰肯定能到了。”
诚禹和珞典不再多问,跟随赵十三下楼,牵了马就走。
三葱早就等在客栈外不远处的巷道里,远远随着他们一道出了镇子。
几人一路向西疾驰,过了凤羽河后,又跑了半个时辰,从大道拐入山间小路,顺着一条山涧边的崎岖山道,进入了清水朗山。
山大林密,遮天蔽日,马在林间缓慢穿行,一直走到山涧的尽头。
前方似乎没有路了,他们牵马紧贴山崖又走了一个时辰,这才看到丛林间有个木棚,两名持刀大汉站在棚子外。
走近才看清,此处原来是个马棚,棚内栓了二十几匹马,良莠不齐,看来与他们见面的少说也有二十几人了。
那两名大汉招呼着他们拴好了马,拿了两条黑布过来,要给诚禹和珞典蒙上眼睛。
诚禹抬手拦住:“深山密林的,要不是有人带路,我们方向都找不到,蒙眼干嘛,这样不信任我们,也没必要打交道了。”
他说着就去解马缰绳,对赵十三道:“对不住啊十三郎,劳烦你带我们回去吧,来到这种地方还要蒙眼睛,等一下说不准绑了我们呢,太危险了,这个钱我们不赚了。”
赵十三为难地把那两个大汉拉到一边,低声交涉了一通。那两人不时打量诚禹和珞典,犹豫了一阵之后,取出一只口笛放到唇边,咿咿呜呜吹了一串调子。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几声笛音,应该是回复了。两名大汉听完相互对视一眼,收起了黑布,同意不蒙眼睛带他们过去。
接下来的路更加难走,时而向上攀爬,时而向下滑落,在浓密的丛林中艰难穿行,终于才在密林中看到了几座木楼。
诚禹和珞典还来不及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就被带入其中一座木楼上。
四面钉满兽皮的屋子里,火塘边挤挤挨挨围坐了十几个人,其中有他们一早见过的四先生,还有一脸谄媚的李五郎。
诚禹和珞典进入后,满屋子的人都盯住他们,从上到下反复打量。
诚禹也毫不回避地打量众人,相互沉默着看了一阵,李五郎才起身干笑着道:“我来为两位小郎君引见头人,这位就是能让你们发大财的贵人。”
顺着李五郎示意的方向看去,人群里一个瘦小的老头正端起一碗酒,喝了一口之后递给身旁的人,示意传给诚禹。
诚禹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大喇喇抱拳道:“幸会了!我们也是能给头人带来财富的人。”
那瘦老头点点头:“那就不要跟我讨价还价。”
诚禹问:“头人说的是盐吗?高低多少也得开个价吧。”
瘦老头招手让诚禹过去,伸过皮袍的宽袖子,诚禹将手探进去,两人在袖子中交涉了一阵,诚禹点头表示同意。
瘦老头满意地露出笑容,两人又详细商议了交易方式,约定诚禹他们先付定金,同时在大厘城准备好粮食,等盐运送到银生城验货之后,大厘城这边交足粮食,银生城那边给盐。
诚禹不放心地问:“盐巴要从此处送至银生城,那么多关卡,到底行不行啊?”
四先生在一旁道:“这没有问题,我们顺着清水朗山下去,走苍山的西侧,道路虽然很难走,但是非常稳妥。”
诚禹又问:“说了半天,第一次交易,你们到底能够拿出多少盐?”
瘦老头抓过诚禹的手,在袖中一阵比划,诚禹惊讶道:“居然有这么多,不可能吧?”
瘦老头有些得意洋洋:“怎么?这点就嫌多了?”
诚禹笑了:“我们当然希望越多越好了,只是不信你们会有这样多的货,难不成你们是有盐井吗?”
瘦老头骄傲地点了点头,大声道:“是啊,我们就是有盐井。”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无比自得地哈哈大笑起来。
那时候在苍洱地区盐井并不多,大盐井就更少了。规模大的只有越析诏的龙怯井、蒙巂诏的狼井、浪穹诏的若耶井、施浪诏的弥沙井。
蒙舍诏境内原本没有盐矿,多年来为此很是受制于人,直到纳入了望苴之地,占据了高轩井,缺盐的问题才稍微缓解。
而邓赕诏人口最多,却只有规模不大的诺邓井和北坡井,正因为这样,邓赕诏只能垄断开采,并且采用食盐配给的办法,保障境内需求。
北坡井就在清水朗山的西侧,乳白的卤水从山石中流出,汇聚成一丈见方的卤水井。
盐井有军士时刻把守,每日役工背走多少卤水都记录在册,包括损耗、抽头等都如实登记,产出的盐全部入库,每个环节有具体的管事负责,并且多人核对,简直比淘金场都严密。
最近一年多以来,泉眼流出的卤水忽然少了,盐井的水位下降了很多。
眼看着原来哗哗流淌的卤水成了无声细流,管事们都心急如焚,在井口周围探查过很多次,恨不能每块石头都翻开看过,仍旧一无所获,找不出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