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宋从被马蹄撩起的灰又呛了一脸一嘴,因为想到又要一人担负起保护小姐的重责顿时脸色哀戚:“公子可真的是,都忘记夫人给他的交代了!要是遇到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妹玖却还要安慰他道:“不妨事,他们跑前面去不更好帮我们探路了吗?”
宋从没有她那样乐观,还是担忧地不停左右张望,他家大人本来想派一小队护送的,可是夫人偏说跟着付小将军有军队护送无需再加人手,给小将军添乱。
这下好了,不但军队没有了,连三位公子也跑个没影。
只有他宋从一人来保护小姐。
“诶!——等等!”
一个焦急的声音忽然从官道旁边的树丛里传出来,宋从一听,第一反应却是催马疾行。
妹玖从帘子缝隙瞥见后却道:“等一下。”
从旁边树丛里赶着一辆牛车出来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人,头戴巾帽,身穿短褐,急急忙忙扬起手中的藤条催促着牛拉着车往前走,他靠近妹玖的马车,对着他们抱拳一礼。
“在下白鹤书院学生孟然,不是什么坏人,就是听闻这越山岭不甚太平,可否与君同行?”
宋从不习惯听这文绉绉的话,拧起的眉毛比麻绳还纠结。
妹玖掀开了帘子,看着他问道:“有何不太平?”
书生没想到马车里坐的是一位小姐,当下避开了视线,抱拳慌张道:“失礼失礼,小姐见谅。”
“刚刚你有没有看见三位公子骑马过去?”
书生点头说:“看到了,可是那三位实在太快了,小生没能叫住,莫非那三位是与小姐同行的?”
妹玖点头说道:“不错。”
书生大喜过望,道:“那便好,那便好。”
“这越山岭怎么不太平了?”妹玖又问。
书生脸色一白,神色鬼祟地朝身后两边各扫了一眼,像是确认旁边没人偷听才小声说道:“听说啊,这越山岭上会遇到怪事,男的会遇到受伤的妙龄少女,女的会遇到走失的孩童,路人要是帮助了他们,那就会倒大霉!”
“既然知道,那不要帮他们就是了。”车夫不太信这些,粗声道。
书生赶着牛车慢慢跟着,摇着头说:“据说那些求助的,都特别的可怜,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软下心来呀!”
妹玖依着车窗壁,边听那书生说,边问道:“那如果有男有女呢?“
书生还没答。
妹玖却好像能未卜先知地说:“是不是一个可惨可惨的老人家?”
书生大点其头,说:“小姐聪明啊,正是呢!”
妹玖提醒道:“看前面。”
然后马车和牛车齐刷刷地勒停了。
一个是惊的,一个是吓的。
只见马车前,离着马蹄还有三步距离的地方躺着一个老头,穿着一身粗布短衣,须发皆白,面黄肌瘦,两眼浑浊,一看便知过的贫苦。
“诶哟——哎呦——”
“要命勒,撞人呐!——”
“你胡说,我的马都还没碰到你一根指头你就自己躺下了!”马夫宋从大骂,他赶车十年,还从没有出过撞人的事,不然主家怎么敢把小姐的车架交给他来驾驭。
听见老人血口喷人,他当即怒不可遏,撸起袖子就要跟他好好争论一番。
一旁的孟书生,一张白脸惊得都青了,再看那老人右腿都血淋淋地露出了骨头,刹那吓得魂飞九天,连忙对着妹玖再三作揖说道:“小姐,见谅,在下还急着赶路。”
说罢就猛抽牛屁股,把车赶得飞奔而去,竟就这样吓得忙不迭逃了。
妹玖从车厢里钻了出来,看见那老头当真凄凄惨惨。
他惨叫得声音还阴阳顿挫颇有章法,一个人都哭出了百人的凄惨来。
“老人家,你是不是要我们帮你?”
老人哭嚎的声音一顿,看着巧笑嫣然的少女连连点头。
然后她一手拿着一个小布袋,一手拿着一个小铁铲走到他跟前,问道:“那你是想要哪一种帮助?”
老人惊异不定地看着她,慢声道:“捎我一程,去前面的村子即可。”
妹玖却自顾自地举起右手说:“一袋钱,送你看病。”
又一举左手,“一把铲子,把你埋了?”
听到‘埋了’两字,老人反应过来了,浑身颤抖,脸上的肉哆嗦得像是气发疯了一样。
他抬起右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妹玖大喊道:“你不是人!——”
这一句话显然是在唾弃妹玖不尊老,不善良,不配为人。
可谁知妹玖只是一笑,轻声说道:“我不是人,可你也是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