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伸手,轻轻推了一扇暗门,吱呀一声,浮尘飘荡,弄得叶裁衣鼻尖微痒。
他先抬步迈入,等踏出两步后,腕上丝线紧紧拉扯着,他回身看去,叶裁衣正满目惊惧地看着他身后。
少年扬起笑意,眉目间是清澈见底的清俊爽朗,像是在夏日炎炎中邀请一位玩伴观赏精美剔透的净琉璃杯一般的纯然与清甜。
“叶姑娘,进来吧。”
叶裁衣半张着嘴,喉间干涩,半晌,才将目光滑落到卫疏风身上,“你你早知道,你就是在找他们?”
卫疏风转过身去,微举起手中的蜡烛,让那幽幽烛火照亮身后的事物。
于是被交叠着一起钉在墙上的两个人的样子就更加分明。
卫疏风举烛往前再踏出一步,看似轻飘飘的一步,叶裁衣却被带着踏进这里往前走了好几步,身后的门嘭地合上了。
论说钉在墙上的不论是动物还是什么东西,大都是死物,可如今墙上的二人不是。
卫疏风仔细看去,墙上是一个如干核桃一般黑瘦脏污的老汉,看不出年岁,只觉得粗鄙衰烂,衣衫破烂,周身都是脏污之气,正缓慢地翻动着浑浊的眼珠看向卫疏风。
而他怀中却抱着一个衣衫考究精贵的妇人,约摸有四十多岁,气质十分温婉娴静,她正满脸扭曲,脸上的表情变化也是缓慢的。
两人的手脚和腰部用红线绑在一起,又用长钉钉着。
论说这样的两个人是如何也不可能以这幅亲昵古怪的姿态出现,可如今就是这般出现了。
他们身下的放置着一方祭案,案上放着一盏古旧的八檐小青铜灯,那灯正烧得明亮。
卫疏风吹灭了手中的烛火,将蜡烛扔在地上。
“他们还活着吗?”
卫疏风并不挂心地说道:“死了,但没完全死,他们如今与那盏灯共生,血肉、寿命、生魂都是灯的灯油。”
身边一阵风过,卫疏风一把扯过她的胳膊把她按在身边,“你做什么?”
叶裁衣怔怔地看着墙上扭曲的身体,又转过头来看着卫疏风的眼睛,“我去吹灭它。”
他冷笑了一声,“凭你是灭不了它的。”
叶裁衣脸色惨白一片,深深看了他一眼,试图挣开他的手,“那我把她放下来。”
卫疏风罕见地有些气恼,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掐着她的后颈,让她不得不仰头看着他,“叶姑娘,你最好少捣乱,一会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他倾身将她抱起来往那面墙边走。
叶裁衣各种挣扎却毫无用处,她还是被放到那方祭案上。她坐在祭案上不挣扎了,却仍紧紧抱着卫疏风的脖子,她抱得太紧,卫疏风一时竞也不好挣脱。
她语气中带着悲伤的气息,双目却明亮如火炬,在他耳边轻轻问道:“你只告诉我,你要用我做什么?”
鬓边热意氤氲,卫疏风心中毫无波动,只看着放在她身后的那盏灯。
“用你一魄清洗宜人灯。”
少女抬起头来看着他,他忽然觉得唇上一软,唇齿间漫入一阵温软的清甜。
许久,束缚他的力道松开了。
卫疏风仍旧是愣怔的样子,薄唇轻启,眼里全是震惊与不可置信,甚至有着几分隐怒。
可案上的少女却含笑看着他,温柔至极,“一魄是吗?给你,三魂七魄你都尽可拿去,我这一切原都是为你的,没有你哪会有我。不过,清洗这盏灯之后,这位苦命人能解脱吗?”
卫疏风抿着唇,其上还留着她的气息,他想抬手擦一下,却没有动手。
为他?
这是何意?
她是指上次在山上救了她,还是指方才从暗室里把她带出来?
她会这么感恩戴德吗?
卫疏风轻轻蹙着眉,抬手一指,叶裁衣只觉得一阵恍惚,神魂悠悠荡荡,眼前迷雾一般,不甚清醒。
人如果神魂不全会有什么后果?她不知道,只觉得好没意思,这种要靠着攻略别人才能苟活的世界,真是好没意思。
她向后倒去,半睁着的眼眸直愣愣地盯着上方被钉在墙上的两个人的鞋底,她也无法理解人的恶意的彼岸在哪里,又觉得自己更是被绑缚在这个世界里独自挣扎的人。
“卫小道长其实我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我到底算什么”
宜人灯中有几缕轻缦的白烟源源不断地流入她眉心的护灵决中,赤红的护灵决逐渐黯淡无光。
心渐渐往深处沉去,她咬紧牙关,眼中有疯狂正渐渐突破了某些禁制,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