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沁身为大宫女,随时跟在李淮虞身边,这是她死后第一次见到章刀宪。
他比之前老了许多,留着胡子,看起来憔悴不已,脸上的刀疤彰显出他的颓废和疲惫,手脚都被铁链禁锢,一双眼睛淡淡地注视着台上高高在上的皇帝。
“她在哪儿?”李淮虞急不可耐地询问。
这话显然触及到章刀宪内心的悲痛,他抬眸怔怔地望着李淮虞,冷声问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李淮虞微微一愣,当初被人出卖差点死在雪山之下。
章刀宪垂眸不语。
昭沁则捏紧拳头,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睁着一双泪眸悲痛地望着他。
寂静的大殿上很快又有了动向,御林军把关押在地牢中的沈鹤卿和霍祁潋带上来。
沈鹤卿惊讶地望向章刀宪,环顾四周却没见到昭沁的尸体,他心中燃起一点希望。
李淮虞态度瞬间柔软,他走到章刀宪面前,“我知道她肯定在怪我没有早点回去,我被人背叛消息走漏……”他苍白无力地解释着,慌张又可怜地看着章刀宪。
“我想早点回来。”李淮虞看着跪在地上不语的章刀宪,也跟着跪下来,“姑姑在生我气?”
“我想,她没生你气。”章刀宪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李淮虞咬紧牙齿,“那她在哪儿?”
章刀宪复杂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他从小孩到少年又至青年,都是他和昭沁看着,如今变成这副嗜血的模样,他感到失望和厌恶,而昭沁却没有,大概心中有此人……
“你说啊!”李淮虞情绪崩溃,抓着章刀宪的臂膀。
霍祁潋没想到李淮虞这般病态痴恋昭沁,瞪大眼睛望着一切。
沈鹤卿竟然有一瞬间的心凉和悲痛,他怔怔地注视着章刀宪那张沧桑的脸。
昭沁站在高台之上,看着这场闹剧,没人会注意孤零零的小宫女,在殿内无数的烛光中,落下一滴泪,她是旁观者的身份,但灵魂仍是主角。
章刀宪苦笑一番,他久久不能释怀昭沁在秋季路途中离世,眼中透着悲凉,伸手满是伤疤的手,“她死了……去年盛秋丰收之季,睡在我怀中离开的。”
语气尽量平淡地述说,但他的声音明显在颤抖,压抑着的情绪还没有完全爆发。
霍祁潋震惊地望向章刀宪,眼球布满血丝,他万万没想到昭沁会离开人世,当初在牢狱中的调侃竟然是最后一别。
沈鹤卿唇瓣苍白,眼眸无神,早早猜到结局。
安静的大殿似乎还回荡着章刀宪尽量平静的话语。
火烛映照着李淮虞金色华贵的龙袍,头上的龙冠落在地上,披头散发,笑出声道“不要骗朕。”
大殿寂静得可怕,章刀宪望着李淮虞。
“不要骗朕!”
霍祁潋手脚也被束缚,他紧张地问道“李昭沁在哪儿?”
章刀宪无法擦去眼泪,沧桑的面庞染上泪痕,咽下苦涩,张开干涩的唇瓣,“她在去年就离开了,我还记得是秋季,远处有金色的麦田,她无憾安然离开,就像睡着一样。那天晚上很冷……”
霍祁潋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感觉到章刀宪的悲痛,绝不是在说谎。
昭沁在远处望着他,当初离开皇宫,本就时日无多,倘若救不了,就自由地死去。
只有一个人不愿意相信昭沁的死亡。
李淮虞崩溃地抓着他干枯的黑发,“你告诉朕,她在哪儿,倘若有欺瞒,朕不会放过你!”
李淮虞见无效,冷笑着说道“你的家人也得陪葬。”
章刀宪复杂地看着李淮虞,这就是他暴戾阴暗的本性,当初他和昭沁都被他纯白无害乖巧的模样欺骗,恨意渐渐升起,“都是因为你,她才死。”
李淮虞后退两步,见章刀宪不肯交出昭沁,抽出长剑要杀了他。
昭沁心中在意章刀宪,两人相伴十多年,情谊非常深厚,她震惊地叫住李淮虞。
“圣上!”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宫女身上,透着迷茫。
“不能现在就杀了他,不然就没办法知道她在哪儿!”昭沁道。
李淮虞微微冒着眼睛,轻笑道“朕会留他一条性命,酷刑折磨,你还不敢说吗?”
实际上,他已经掌握了章刀宪一家人的性命。
“你说她已死,尸体在哪儿?”昭沁小心又害怕地问道。
章刀宪道“那时候我们快要到北境了,我怕她尸体腐烂,就快马加鞭把她带去雪山,找到一个山洞把她的尸体放好。”
他心中不忍心公主就这么离开,想着总有一天会被找到,到时候也好把公主的尸体说出来,方便厚葬。
李淮虞阴沉沉地注视着章刀宪,血红的双眸仿佛是在滴血,沉默良久,他让人把所有人都带下去。
傍晚,皇宫的出现橙色的晚霞,一朵朵火烧云炽烈。
李淮虞凝望许久,凌乱的发丝披散,颓废不堪地坐在紫宸殿前。
昭沁并不敢吩咐宫女奉茶,默默在远方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