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虞面色苍白,失魂落魄地望向章刀宪,他的希望看起来渺小至极,走到这一步,连身边的护卫都相信章刀宪没有骗人。
风雪吹来,李淮虞久久站立在洞口前,没有人敢催促,他怔怔地凝视良久。
李淮虞凌乱垂腰的墨发被雪沾染,就像一夜白头,走进去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冰石上安然躺着的女人。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李淮虞走进一看,那熟悉苍白的面孔落入眼帘,她眉眼柔和,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伸出手,众人都看得出手在颤抖,轻抚尸体的面庞。
安静至极,只能听见外面的风雪声。
昭沁站在远处,不敢看自己的容颜,更不敢看李淮虞……
在寂静无声中,李淮虞抱起早早僵硬的尸体,想要把自己的体温传给冰冻一年的她。
章刀宪见到这一幕,只觉得李淮虞疯了,只是比往日的疯平静许多,他也不敢看昭沁的尸体,悲伤涌上心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姑姑?”
像个孩子一样,茫然无措又惶恐不安地看着冰石上的尸体。
最终,李淮虞跪在地上,弯曲着身子,努力压抑着极大的悲伤。
昭沁上前一步想要抱着他颤抖的身躯,只是如今的身份,似乎没了理由去安慰他。
侍从护卫将军等人跟随李淮虞几年,看到这一幕无不震撼,微微张着嘴,不知所措。
寒雪落下,在极度悲痛的情绪之下,心脏原来真的会绞痛。
昭沁震惊地看着李淮虞捂着心脏,他似有昏倒的症状,她急忙走去把他扶着。
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尸体,保存得完整,没有一点腐烂的痕迹,就像睡着一样安然地躺着,没有任何痛苦。
她走的时候释然一切,那时候想着如果李淮虞真死了,二人可以在忘川见面,倘若他还活着,是她死前最大的愿望得以实现。
李淮虞抱着冰冷的尸体,并未让其他人帮忙,平静地吩咐众人下山。
在暴风雪来临之前,需要下山,不然所有人可能会陪葬。
昭沁一直跟随在李淮虞身边,用尽最后一点意志和力气,寒风暴雪吹得她脸蛋疼,手上的冻疮非常严重。
这时候见到他背上的自己,莫名产生复杂奇妙的感觉。
无法述说自己是谁,当初的承诺还在,那就默默地守候在你身边。
昭沁下定决心,艰难地跟随所有人的步伐。
下山之后,李淮虞开始吩咐所有人保存冰块,他绝不允许心爱之人消失,抱着他凝望着整座雪山,明明一滴泪都没落下,却显得悲伤。
装满一车车的冰块,李淮虞小心地安置好昭沁的尸体。
平静地坐在装满冰块的马车中,寒冷得让人发抖,在劝说无果之下,不得已只能放弃。
昭沁守在外面,忧心忡忡地望着马车,却不能知道里面的情况。
让人震撼的是,亲眼见到李淮虞一夜白头,双鬓白发与黑发交织着,苍老和痛苦交织着。
走了几日,马车内传来咳嗽声。
昭沁心惊,害怕李淮虞得了风寒。
往日种种怨恨在她死的那一刻消散,她从不希望李淮虞有半分危险,风寒随时能要走一个人的性命,她终于开口“圣上,您染了风寒,要出来吗?”
“不。”
寒风似刀子一样刮着所有人的脸蛋,昭沁憔悴不已,知道自己的重生来之不易,她一切都小心翼翼,与人相处甚好。
她每日尽心尽力地熬药,可车内的李淮虞咳嗽越来越严重,他终日在冰车中抱着尸体,对外事不闻不问。
“圣上……”昭沁端着那碗药,看见他走出来一口喝下,一时间忍不住落泪,“她最不愿意看见圣上这样,还请圣上保重身体。”
李淮虞并未动怒,只是讥讽一笑,“你怎知道她担忧朕?说不定恨不得朕早早死了,一切纠纷仇怨消散才好。”
他脸上挂着苦笑,说话嗓子沙哑。
“不……她临死之前来北境找你……怎么会希望你死?”
李淮虞微微一愣,看着马车下的小姑娘仰着头望着她,漂亮的眼眸含着泪光,满眼的担忧和急切。
冬日的阳光落在他冰冷湿润的白袍上,他微微仰头感受着温暖的阳光,脸色苍白如纸,眼下一片青黑,显然是病得严重,这样自虐何时才能结束。
昭沁终究没忍住,轻轻啜泣。
“圣上,她一定很伤心……”昭沁道。
李淮虞漠然地注视着小宫女的哭泣的模样,想到昭沁十几岁时,与章刀宪流浪在北境,是否也这样脆弱?
病痛让人憔悴不堪,与阳光形成强烈的对比。
喝完药,李淮虞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沐浴在阳光之下,喃喃自语“我记得她喜欢阳光,喜欢亮灿灿的银杏树。”
他病得严重,倒在了雪地中。
在温暖的马车内,昭沁送来一碗又一碗的汤药,不分昼夜地照顾他。
昭沁是军队中唯一的宫女,做事细致,其他军人大多相信她,把李淮虞的衣食起居全部分给她。
给李淮虞换一身衣裳,昭沁都要费很大的力气,那身体上满是伤疤,可想而知他受了多少苦才打败了北奴族,让这么多人信服他……
昭沁抹去眼泪,感受到他在北境的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是悲惨生存。
李淮虞微微眯着眼睛,他不懂有人怎么可以真心担心他,就连姑姑都怀着私心,而面前的宫人落泪好像真是为了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