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喻明在宫里吃了饭,还跟齐暄帝一起歇了午觉才出了宫,离宫前齐暄帝见他有几声咳,还特意找了张院首替徐喻明把了脉,知他得了略感风寒,让人备了轿子抬着他离开皇宫,并下令以后他再出入宫中皆可坐轿,这可是当年太子都没有的恩赏。
眼见徐喻明的确得齐暄帝的心,宫中的人对徐喻明的态度又好了三分,抬着轿子的不敢有一点晃悠,还有人上来问徐喻明要往哪个门离开。去他的衙署和他来时的宫门并不是同一道,忠宝倒没有想过他还会去别处,依旧来来时的宫门口守着,若徐喻明要换一道门走,底下自会有人去通知郡王府的长随。
徐喻明看了一眼天色,悠悠地说“天也不早了,走原先的门吧。”
“是。”随轿的内侍脆声答应。
徐喻明这头倒是干脆回家了,衙署那儿长史和其他下属又白等了一天。司徒署长史等掾属共有三十人,萧司徒丁忧后,已经把事情交待下来,手上的事得怎么办他们倒没有担心过,只是现在有了新的上官,他们不知是不是还是照着萧司徒吩咐得来。昨日他们以为徐喻明会来衙署露面,结果他没来;今日他们以为他总该来了,他又还没有来,他们只盼着他明天能来,有些事情都不好再拖了。
幸好隔天徐喻明总算是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有些面黑细眼的长随。这长随是吴莎扮了,其他日子徐喻明来办公她可以不来,但徐喻明来认人的时候她不能不跟着,不然以后换成她来,岂不是两眼一摸瞎连个人都认不全。各家夫人也没有这么快上门,她也不打算在家中摆宴,怎么说她也是萧府的义女,如今义父过世,她怎么也得闭门谢客一些日子。
吴莎觉得这个临时想到的借口真是合理极了。
身后跟着一个女扮男装的吴莎,尤其是扮得连他也认不出来的,徐喻明心里多了少年时都没有促狭。他和吴莎在马车内时,有心想从这个看着有点粗壮的长随身上看出吴莎的影子,可是怎么也看不出来,就连她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也不知怎么弄得变成了一条细缝,藏着凶恶的视线。
他觉得有趣,却不好表露出来让旁人发觉。进了衙署,他走入专属于他的屋子,里头司徒的官印正在桌案上放着,他拜了拜才敢落座,看向了在下首站着的李长史。
李长史是萧墨言提拔起来的,最是谨慎不过,萧墨言先前也跟他说过,不管下一任长史是谁,他都得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李长史本也不愿意故意给新来的上官使绊子,有没有用且不提,要是被抓到了错处,要是凭白挑起对方跟萧府的矛盾他也没法交待。他不但自己不敢给新任上官添堵,还劝底下的人放宽的心思,这些人看着都是听命萧司徒的人,其实有一些暗中早跟旁人有牵扯。
不过这些事,他也不会跟徐喻明说,三年后徐喻明会不会在这个位置上还不一定呢。
徐喻明与李长史略说了几句话,便让他把掾属都叫过来认认脸。为了跟新来的上官碰面,这些天底下人也不敢随意离开。李长史一一介绍之后,徐喻明还从这些人里面认出一两个眼熟的,有一个曾是他年少时伴读的堂兄,他这个伴读当初也奉了王氏的命想要把他往坏处教,想来这事他这堂兄也知情,不然这会儿他的目光不会这般虚浮。
“萧司徒丁忧,本王来这儿只是暂代他的职位,你们只需如以往般各司其职、小心当差即可。本王体弱,也没耐性与人歪缠,若有办事不利者,别怪本王不顾情面,反正这情面到了钱塘也用不着。”
众人心中一凛,看来这位郡王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是个会为了后路留一线的。
敲打一番后,徐喻明就让他们去忙,他捧着水咳了几声,看得身后吴莎忧心,连忙把随身带着的药给他服了。李长史深感意外,他听说郡王在江南一直称病不出,还以为只是个借口,想不到郡王是真的体弱多病。
等他喝完了药,李长史又说“秦太仆、谢鸿胪、柳廷尉等来了,郡王要见见吗?”
徐喻明点头,他也知道当上了司徒少不得跟这几个人打交道。旁的人还好说,这位谢鸿胪是他当初未婚妻的父亲,后来得了齐暄帝另眼相看升了官,但在朝中不怎么受待见。齐暄帝近几年也没有太重视他,让他颇为着急,不知如何才能再得陛下重视。这当口徐喻明竟然成了他的上官,他都在想齐暄帝是不是糊涂了。
因着这事,谢鸿胪没少被笑话,当年谢家与郡王的婚事许多人都知道,谢家小姐亡故时,他们并不知道里面的内情,还有人猜是谢鸿胪为了表忠心把自家女儿给了结了。那之后,他对这事也没什么表示,倒是前些年想把他的一个女儿送给太子当孺子,可惜太子没瞧上他。太子被废后,他还松了一口气,想要从别的皇子那儿入手,不过自家女儿年纪相差太大派不上,他只能把目光放到姻亲身上,只盼有一个能顶得上他那年纪轻轻就去了的可怜女儿。
可惜这人还没有挑出来,他那女儿的未婚夫却成了他的上官,他只盼徐喻明并不知道当年的事,让他安安稳稳地继续当鸿胪寺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