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家犹如乌云密布,众人死气沉沉,全然没有中秋佳节应有的欢乐。
小孩等不相干之人被支开,只剩几个关键人在此,事情已然发生必须弄个清楚。
“大侄媳妇,这信中所言是真是假?”老太爷是里头年纪最长的,梅老爷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吓呆了,一动也不动像木头一样,半点作用也没有,只能靠老太爷撑着。
“什么真的假的?我不明白您说什么?”大夫人装傻充愣。
“你还在装,虚伪狠毒。”梅老爷大声咆哮,声音震耳欲聋,地动山摇。
大夫人跪在地上,面部沉静自若,随你吼反正她听不见。
老太爷安抚梅老爷冷静下来,将信中所言一一道出“信中说你自生下枫儿后便给老大下了绝育药,那药瓶是你所有众人皆知,此事你认吗?”
在场的只有老太爷,梅老爷,大夫人,梅枫四人,事已至此没什么可避讳的。
大夫人点头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说出来她反而很轻松,此事她压抑了几十年。
“是,老爷年轻时多有魅力啊,我怎会不喜欢?可他太花心,换女人如换衣服,我的心被他伤透了,枫儿还那么小,他所有心思都花在别的女人身上,我受不了,受不了。”大夫人一边说一边无声落泪,神情悲怆,众人也忍不住心情凝重。
“所以你给我下药?”梅老爷问这话时闭着眼,一幅痛苦的模样。
“对呀,我当时想如果老爷只有枫儿一个孩子一定会把所有疼爱都给枫儿。”大夫人用尽全部力气终于撑不住了倒在地上哭泣,事已至此,她其实不后悔。
梅老爷突然起身扬起手,梅枫又怎会任由别人打她,梅枫抓住他的手用力甩出去,他站不稳一个踉跄跌回凳子上。
梅枫看他的眼神很冷,纵然大夫人犯下大错对梅枫而言依旧是疼爱自己的母亲,而他不过是有些‘父亲’名义的陌生人。
“枫儿冷静些。”老太爷对梅枫一如既往的慈爱,如今更甚。
绝育药已是事实,除了梅枫,其他的孩子不是梅家骨血,老太爷分得清该用什么态度对什么人。
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是梅家丑闻,一旦抖落出去梅家将沦为笑柄,这件事只能悄无声息地了结。
大夫人再次被禁足,发生了何事门外的几房夫人及其她们的孩子一无所知,但老太爷、梅老爷看他们的眼神很恐怖,叫她们很不心安。
正是这一份不安心叫梅老爷看在眼里成了心虚的表现,他仿佛看到自己头顶上戴了无数顶绿帽子,心里有一万只马儿奔腾而过。
“老爷…”
最得宠二夫人扑上去被甩开,其他夫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怕被推开多丢人啊!
二夫人深觉不妙当天就要回娘家求救,没想到还没出门就被拦下来。
“二夫人,大公子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出。”
“不知道我是谁吗?狗奴才敢拦我,滚开。”
今时不同往日了,两小厮站着一动不动,就是不准她出门。
“你们等着,我去告诉老爷。”
威胁有用的话要捕快干嘛!威胁的眼神小厮们视若无睹,大公子下命令时老爷就在旁边,可一句话也没说啊!
“夫人,您要的参汤熬好了。”
“搁那儿吧!”
二夫人每晚睡前有喝参汤的习惯,这正是这个参汤叫她一病不起,在病床上辗转半年香消玉殒。
此处不再多言,都是老太爷的主意,她们红杏出墙还生下孽种,梅家容不得她们,总要一个一个干掉才是。
至于孽种嘛先不急,大不了花点钱养着以后再找机会除掉,不准他们沾染梅家的生意便可。
这一次的事儿,梅枫可谓坐收渔翁之利,再无人与他争夺家产,同时他也不得不费心劳力处理乱成一团麻的梅家,一年半载,三年五载,没那么多精力顾及其他。
不仅如此,钦差从账目中还是查到了端倪,梅家做假账偷税漏税,钦差毫无隐瞒将事情禀告陛下,陛下趁机派人插足盐业,种种事情够梅枫手忙脚乱的。
梅家算是跌落神坛,退出四大家族之列了,不得不令人嘘嘘。
时光飞逝,在几房夫人相继故去、几房子女都被打发后大夫人病重。
梅枫请来名医也束手无策,说是药石无医,早些准备后事吧!
“枫儿,陪娘说说话。”大夫人很虚弱,躺在床上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很困但不敢闭眼,害怕闭上就醒不来了。
“好,儿子陪您。”
人到了弥留之际,梅枫都依了她。
母子俩说这话,基本都是她说,他听,她唠叨着他小时候调皮捣蛋,唠叨他长大后翅膀硬了一意孤行,最后还说“答应娘别跟那个公主来往,别把梅家拖入万丈深渊。”
“娘…我…”宁静是他心中所爱,他怎么能置之不理?
“咳咳咳…答应我…”她用力咳嗽,一丝鲜红从嘴角溢出来,他慌了乱了,忙起来找帕子给她擦拭干净,又要去找大夫。
“不用了,枫儿,娘不行了,这是娘最后的心愿,你一定要答应。”
“好,我答应。”
听到他说这句话,她终于安心地闭上眼,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当初她确实恨极了要给梅老爷下绝育药,但她下不去手,中秋夜那封神秘信件把这件事抖落出来时,她想否认,但转念一想何不借此机会为儿子扫平障碍,索性她认了,人死光了,她满心愧疚终于把自己也熬死。
人死如灯灭,她带着这个秘密到了地底下,下辈子再赎罪。
大夫人之死暂时不表,自从梅枫在梅家自顾不暇后没管宁静,再后来答应了大夫人临终遗言。
梅枫为宁静疯狂,他的名字是对他前半生莫大讽刺,希望后半生能冷静下来。
周景逸和容音躲在背后操纵棋盘,当皇帝派人插手盐业交易后,他们也不甘示弱,与容舒等人趁机捞油水,饱餐一顿,赚得盆满钵满。
当然,他们没忘了此行来敏州目的,如约登灵山找名医治病。
“住持安好。”
“施主来了,快请。”
住持亲自相迎叫他们受宠若惊,谁说世外高人多傲娇,简直是谬论。
住持和他的名医朋友就随和得很,名医得知他们的来意,二话不说给周景逸把脉、查看伤口恢复情况。
“公子的伤口没恢复好,里面有烂肉,此乃时常发痒疼痛的原因。”
有烂肉听起来真恐怖,周景逸问“那要如何做?”
名医捋捋花白胡子道“不难,割开挖掉烂肉,重新用药待伤口愈合便可。”
“好,都听您的安排。”他毫不犹豫做决定,刮骨疗毒虽可怕,但忍一忍总会过去。
容音不敢想这个画面,更不敢看,周景逸叫她先出去免得受惊吓,但她坚持守在他身边。
“没事,我可以陪着你。”
周景逸不再阻拦,只嘱咐她撑不住时快快离开,她终究陪他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