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刘辰星正站着和两位国子监的女学生、两位女乡贡举人在堂上书完一句各自喜欢的圣贤之言,听到一位白发须眉的长者不掩欣赏的问话,她放下毛笔,叉手礼道:“儿家贫,世代务农为生,初时学书法尚请不起名师,乃阿舅以自己的字让儿描之。”
长安是一个三教九流、五湖四海等各色人物聚集之地,可长安却又那样秩序井然,就如整个长安城的城市规划,宫城、皇城、外郭城有着严格而明显的区分,每个区域里的人都难越雷池一步。
比起第一次受崔尧所邀出席宴会,这是第二次受邀,她明确感受到堂上四位年轻女郎的轻视,甚至周围宾客有意无意地忽视,仿佛她只是一粒看不见的尘埃。
可她并不为自己的出身而感到卑微,看着薛程他们被问及出身时的支支吾吾,她不愿意这样,索性就如实以告。
为防这位眉目慈善的长者以为柳阿舅非同一般,她又补充道:“儿阿舅乃四年前的前进士,今年也才铨选到官位,并非书法大家。儿也只擅长正楷一种字体,能尚写得入眼,无非专而后精、分而后散,若儿不是只练习正楷,兼习草书、行书等字体,想必连一种字体都无法入您眼。”
长安浮华盛世,人人说话不免自夸。
刘辰星又是一小娘子,却已是能参加省试的女进士,当更是自傲。
书法大儒却见刘辰星非但未有自傲之色,甚至连自己的垂青都不为所动,要知自己只言片语的好评乃长安举子梦寐以求之事,遂讶然之下,不由细思刘辰星所言。
蓦地,心中灵光一闪,顿时抚额道:“专而后精,分而后散,这正是和贪多不烂一个道理!哈哈,对!专一事而精!”
兀自高兴了一番后,方才目光灼灼的看向刘辰星,比起之前为了给崔相面子寻一人夸奖,现在显然是出于真心欣赏,道:“听汝口音,当是贝州来京的举子,若你年后省试过后,无论考中与否,只要留在长安,皆可寻吾讨教书法,吾常年住城南郊区庄园,你到城南一问长安姜墨,即可知吾住址。”
说罢,又望了一眼刘辰星宣纸上所写——天道酬勤,随之念及一旁其余四位女举子所写,赶下场让诸位宾客一览,其字体自然不俗,却所选最喜之言,不是略带儿女情长,就是自比天赋卓绝。
他老丈专于书法数十载,可能世事不通,杂务不勤,却明白书法一行,天赋也许有,却唯勤练习方能真正有所获。
心念一闪而逝,也不管堂上众人为他自报家门而哗然四起,只继续对刘辰星道:“吾想送你四字,可否?”
刘辰星确实没听过姜墨大名,但从四下反应来看,还有那一句带着自傲的“长安姜墨”这一句,心知其人必然是一大名人,当下拱手道:“长者赐,不敢辞!”
这般识时务,不错!
姜墨一双小眼睛顿时笑成一条缝,下一刻拿起毛笔时,却已然一派正色,然后在刘辰星的字旁就是挥毫泼墨——终成大器!
这正是:天道酬勤,终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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