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颇为破旧的茶馆,人客稀少,就连茶馆中必不可少的说书先生也没聘请。
店老板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唯一的一名跑堂看到若水走进店来,无精打彩地招呼着,随便给她引了个座头,上了一壶粗茶。
若水不以为意。
她今天穿的格外低调。
一身青色的粗衣布裙,乌黑的青丝用青布包起,脸上涂了黑黄色的颜料,看起来就像一名农村粗妇,也难怪跑堂的小二看了她第一眼,就懒得再看她第二眼,对她更是懒洋洋的爱搭不理。
虽然店小,可是跑堂的见得人多了,一眼就看出来,若水扮成的农妇是个穷光蛋,恐怕连一壶粗茶的钱都付不出来,更不会上前搭讪献殷勤。
若水巴不得跑堂的不来骚扰,更是庆幸自己这身装扮着实成功。
就连她从太子府的大门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时,愣是没有一个人认出她是太子妃,只当她是后院厨房里买杂物的婆子,还大声呵斥她下次进出不得走正门,身为奴仆,只能走后院的侧门。
她就这样轻轻易易、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太子府,来到了这茶馆之中。
她倒了一杯茶,还没送到口边,已经闻到一股浓浓的霉味,再一握杯,发觉那茶早已经凉了。
她心想怪不得这家茶馆如此破坏,只供用这种霉茶凉茶,哪里能留得住客人。
她转眼打量了一下周围,除了自己之外,只有四五名客人,都做书生打扮,衣衫蔽旧,却坐在一桌,高谈阔论,说个不休。
显然他们来此的目的,乃是会友,并不是饮茶。
叫上一壶粗茶,不过一文钱,便能一坐一个下午,倒也悠闲自在。
只是,究竟谁才是前来接头那人呢?
若水的目光落在那几名书生的手上,微微摇头。
这几人都不是。
听这几名书生言谈,虽然功名不成,但读书人的清高范儿倒是十足,十指不沾阳春水,每个人的手指一看就是没做过粗活,更没练过功夫。
若水不再留意几人,只是独坐默默凝思。
不知道离约定的时间过了多久,茶馆里再也没有其他的客人进来。
若水不由纳闷,难道墨白探听来的消息不准?还是对方察觉了自己冒名顶替?
居然过了这么久,对方还没出现,莫非中间出了什么纰漏?
她开始有些坐不住了,目光盯住茶馆的门口。
往来行人甚多,却无人留意这座外表蔽旧,内里破败的茶馆,更没人走进门来。
若水耐住性子,又等了一柱香的时分。
她一口茶也未喝,那跑堂的不知道对她翻了多少白眼,哼了多少冷哼,只觉她一名乡野村妇坐在这里实在碍眼得紧,巴不得她能早点出门。
“哼,真是晦气。整个下午,居然只来了一名乡下婆子,定是她把这店里的好运道赶走了,害得别的客人都不乐意进来。”
那跑堂的嘀嘀咕咕,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若水听见。
这年头,真是处处都以貌取人,就连一个破茶馆的跑堂儿,都如此势利。
若水不愿惹事生非,否则早就给这瞧不起人的跑堂儿一个教训。
很快,那跑堂儿的注意力就从若水的身上离开,跑到店门口,满脸嫌恶地往外轰人。
“滚,滚,滚,臭要饭的,赶紧滚开,别骚扰了这里面吟诗作赋的大爷们的兴致。”
“求求,行行好,赏一碗茶水喝吧,小老儿已经两天两夜没喝过一口水,这位掌柜的,您行行好。”
说话的是一名弯腰曲背的年老乞丐,满头花白的头发胡子脏得直打绺,鸠衣百结,脸上是皱纹,手中端着一只破破烂烂的大碗,正对着跑堂的苦苦哀求。
那跑堂的伙计听他管自己叫掌柜的,先是一喜,继而脸色一变,继续往外赶他。
“臭乞丐,脏死了,赶紧给本大爷滚开,这里没有水!”
那老乞丐抬头看了看茶馆门口的牌匾,低声下气地道:“掌柜的行个方便,您这儿是茶馆,就赏小老儿一口水喝吧。”
跑堂的理都不理,他一只手掩住鼻子,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往外便推。
若水看不过眼,叫道:“喂,伙计,老人家年纪大了,就送他一碗水,也算是积个善德。”
那跑堂的冷笑道:“倒说得大方,要是想积善德,掏银子请这老乞丐喝茶好了!”
“好,老人家,请进来,我请喝茶。”若水一拍桌子,将十枚大钱往桌上一拍,道:“伙计,赶紧给我上一壶好茶来,这等馊水凉茶,也能喝得?”
说完,将那一整壶凉茶往地上一泼,溅了那跑堂的一脚。
那跑堂的来不及发怒,一脸惊奇地看着桌上的十枚铜钱,他抬眼看了看若水,没想到这乡巴佬儿一样的村妇还真挺大方。
“好咧,客官请稍等,好茶马上就上。”
他把桌上的钱一划拉,态度立马变得殷勤起来,不多时,就送上了一壶茶。
若水打开来闻了闻,虽然没什么茶味,好歹还是热的。
“老人家,请进来坐,喝杯热茶。”
若水见那名老乞丐神情拘谨地站在茶馆门口,想进又不敢进,微微一笑,作手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