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莞心的意识里只有断断续续的记忆,做梦一样。好像有人抱着自己狂奔;好像自己咬了谁;好像被扔进了水里,周身冰冷,冷得她想叫想跑,可是做不到;好像有一个人,如神祗般把自己从那片冰冷中解救了出来,他身上的温度,身上的味道都是那么的熟悉,可是又不知道是谁,自己努力的想睁开眼,却怎么都做不到,只有无尽的黑暗。当终于有光亮出现在眼前时,柳莞心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芊儿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了,大叫着“姑娘你醒了!”
苏墨寒闻声急步过来,看了看柳莞心的面色,又搭了下她的脉,才轻声问“雪姬,能看清楚我吗?”
柳莞心看着眼前从模糊到清晰的苏墨寒,微微点了点头,说“苏先生,又麻烦你了。”
苏墨寒舒了口气,无奈的笑着说“也许我上辈子欠你的吧!”从药箱里拿出一只锦盒,递给芊儿说“这是些我自己调制的金疮药,你每天给你家姑娘擦到伤口上,虽然只是簪子扎的,但也要好生照顾着。还有,我开的药要小火文煮,熬好后一天一次伺候你家姑娘喝,七日后我再来请脉。”
“是,多谢苏先生。”芊儿应道。
苏墨寒看着柳莞心温和的说“好生休息,有任何事就差人到医馆找我。”
柳莞心点了点头,苏墨寒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提着药箱离开了。在院中碰到了匆匆赶来的云峙,苏墨寒一愣,便拱手行礼道“参见四殿下。”
云峙笑望着苏墨寒说“苏先生辛苦,雪姬可好些了?”
苏墨寒带着谦和有礼的微笑,不温不火的说“雪姬没事了,只要悉心调养,一定会好起来的。”
云峙放心的笑了,说“那就好,我从府中带来了很多父皇御赐的珍稀药材和补品,希望雪姬早点好起来。”
苏墨寒沉默了片刻,依然谦和有礼的笑着说“四殿下,恕苏某直言,雪姬只是洛神坊的一个艺妓,实在承受不起过多来自皇家的恩宠,还请四殿下三思,不要因为自己的喜好,给雪姬带来她承受不起的困扰。苏某冒犯了,告辞。”
苏墨寒的话让云峙有点儿愣怔,看着渐渐走远的苏墨寒,云峙陷入了沉思。
云峙来的时候,柳莞心正在芊儿的服侍下喝药,看到大大咧咧就走进自己暖阁的云峙,柳莞心皱了皱眉。在仅存的微弱的记忆中,自己最后见到的人就是云峙,那救自己的人是他吗?那个将自己带离冰冷的人也是他吗?
云峙看到柳莞心醒来很高兴,笑着说“你总算是醒了!”
柳莞心拿手帕拭了拭唇角,稍有虚弱的说“多谢四殿下出手相救,雪姬感激不尽。”
云峙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脸色肃然的说“你怎么会中了情毒?”
柳莞心看着略带焦急的云峙,欲出口的话却停住了。即使柳莞心再傻,也能猜到是上官曼蓉给自己的那杯酒有问题,可是她归根到底也是因为喜欢云峙,而迁怒于自己。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面对自己心爱之人与别的女人谈笑自若,柳莞心也没有自信能隐忍得更好,与其现在说出真相让云峙厌弃了上官曼蓉,还不如忍一时风平浪静。遂只是摇摇头说“是我自己吃错了东西,既然没出什么大事,就不要再追究了。”
云峙见柳莞心不愿多说,心中也有数了,在太傅府出的事,自然与上官家的人脱不了关系,撇撇嘴说“三哥切了上官安杰一根手指头,也算给你,给洛神坊一个交代了。”
柳莞心抬眼看了云峙一眼,又慢慢低下了头,淡淡的点了点头。
后来的几日,柳莞心过得无比清闲。洛十娘天天往柳莞心的暖阁里送各种补品,看得柳莞心哭笑不得。无聊时就写写字,弹弹筝,或是到池塘边走走,也会时而想起那个人。云峙时常翻墙进来看她,一开始柳莞心还数落他几句,后来竟也习惯了。
这天柳莞心正坐在池边发着呆,就觉得有人从墙头上落下,不用回头就知道肯定是云峙,柳莞心不无嘲讽的说“四殿下真是翻墙上了瘾,一日不翻都皮痒的很吗?”
半天见身后没动静,柳莞心狐疑的回了头,便看到云敖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柳莞心惊了一跳,遂站起来行礼道“给三殿下请安。”
云敖笑着过来扶起柳莞心说“怎么跟四弟那般随意,跟我却这般拘束?”
柳莞心在云敖的双手碰到自己手臂的时候,轻颤了一下,遂又很好的掩盖住了。想起自己当日从高架上跌下来时,云敖的不闻不问,心就有点刺痛,连带着面色都冷了下来。
云敖是何等聪慧之人,知道柳莞心的心中一直有心结,可是这心结该如何去解?说自己想救,可上官沛柔不许吗?岂不是越说越乱!遂只能避而不提,笑着问“这两日身体可好些了?”
柳莞心低着头,轻声答道“多谢三殿下关怀,已无大碍。”
云敖看着眼前的柳莞心,一身柳叶绿的襦裙衬得她如出尘的仙子,微低着头,有几缕额发调皮的飘荡下来,随风细细扫着她的面颊,云敖似中了邪般不自觉的抬手将她的几缕头发抚起,别在耳后。这个动作惊得柳莞心霍然抬头,惊疑的看着他。云敖眼中浸满深情的回望着柳莞心,无限温柔的说“你要多吃一点,那天从水中将你抱起,发现你真的是太瘦了。”
柳莞心眼波流转,心情激荡。原来自己梦中如神祗般将自己救离那片冰冷的人,真的是他!却在下一秒,觉得心如刀绞,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自己下定决心之后又这样搅动她的心绪?泪不自觉的盈满了眼眶。
云敖看着柳莞心满眼含泪,泪珠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也有点慌了神,紧张的说“这是怎么了?怎地就哭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柳莞心低下头,拼命的摇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柳莞心因拼命忍耐而微微抖动的双肩,云敖忍不住伸手,轻轻将她揽入了怀中。这一抹柔软的身影腻在自己的怀中,好像一用力都会折断一般,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不知是为了那日在太傅府而道歉,还是为了现在自己将她惹哭而道歉。
风吹过,荡起了池水上的碧波,也荡起了池畔一对璧人的心潮。
相比洛神坊的安逸宁静,太傅府可没这么舒心了。上官严知道了自己儿子干的荒唐事,大为震怒。震怒的不是上官安杰想对一个艺妓意图不轨,而是他居然和三皇子结了梁子,上官严气得罚上官安杰闭门思过。
上官安杰哪里受过这份气,天天在家里憋闷得快要发霉了不说,更是不觉得自己有错。到嘴的小美人儿都能飞了,自己还变成了个半残废,这缺了一根手指的手,以后怎么出去见人?上官安杰越想越来气,天天闷在屋子里砸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