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满是干硬胡茬子的下巴,刘老丈很是感慨地回忆道:“老汉当年刚出生的时候,正逢大旱灾,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老汉的老子娘憋得不行,实在没办法就要把老汉卖掉。这时候多亏村子里来了个游方的老仙人,碰到了我老子,阻止了他们,还给老汉我算了一卦,说老汉天生是个有福的,不会就这么饿死。还说什么老汉的五行属土,最适合在地里刨食,给老汉起了个名字叫做‘垦’,说是老汉安安心心干活,总有发家的一天。那老仙人给了我爹娘些银子,倒是救了我们全家的姓名。”刘老汉一说到自己名字的来历就兴高采烈:“果不其然,老汉最后靠种地便挣了这么大一份家业!”
年轻男子静静地听着这个看似喜悦实际悲伤的故事,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您的爹娘,实在心太狠。”
刘老丈摆了摆手:“老汉不怪他们,我年纪小的时候也是挨过饿的,知道人不能与天争。若真是老天爷不赏这碗饭吃,那也没有办法。更何况,当年若是我爹卖了我,那他们自然能挣一口饭钱,而我也有人收养能够继续活下来。不过……”刘老汉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年轻男子看着他,感觉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好似不该出现在他们这些凡人身上的悲伤与寂寥。
“不过,那时节人人遭灾,我又怎么能卖得出去呢?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啊!”老汉很快抹抹眼角又重新恢复了喜气,对着年轻男子说道:“不过还好有那老仙人来救了我一命,才有老汉今天的好ri子。老汉一见小仙长你就有很熟悉的感觉,好像看见小仙长你,就像看见当年那位救我xing命的老仙人一样!”
由于刘老汉说话跑偏得厉害,年轻男子最终也没搞清楚那花圃里种的到底是什么粮食,是瓜是豆还是果;他也没弄清楚他名字叫“垦”有什么好翻来覆去炫耀的;就像他想不通刘老丈是怎么在自己身上找到那个他仅仅是幼儿时期“见过”一面的老仙人的熟悉感的。
不过这些都不影响他开始对这个家庭,这个村子产生一种奇异的感情,一种,自己不忍斩断的羁绊。
他记得刘老丈总是喜欢在地里面转悠完之后,抱着一葫芦酒幸福地抿着,坐在院门外树下的空地打盹;
他记得刘老丈的小孙女,一点也不认生,喜欢拉着自己在拿着树枝去捅地下的小圆洞,她说那是知了猴的洞,自己过了很久,才知道知了猴原来是蝉的幼虫;
他记得小女孩从前要好的玩伴,那个脑袋后面留着常常一撮留根的小男孩,生起自己抢走了他的小伙伴,总是偷偷摸摸想用石头砸自己,还有一次竟悄悄地在自己衣服的下摆上擤鼻涕;
他更是永远记得,那个长得胖胖的安家婶婶,在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主动找上门来,说村头李家的小娘子看上了自己,委托她来问这门亲事,说那小娘子生的人如其名,如美玉般美丽温柔。在安婶婶将那李大姑娘夸得如同上了天之后,虽然他很是礼貌地拒绝了她的提亲,惹得她大发脾气咒骂着出门,可他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悄悄去瞅了一眼……现在想来,那副尊荣也是当时自己离开这村子的一大重要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