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要永远像没破土的萝卜一样,被埋在土里,永远不见天日。”
永远被埋在土里,永远不见天日。
这是单想一想,都要觉得无法呼吸的感觉。
霍音学新闻,每天都要有固定时间输入最新要闻,闲暇时间也会去翻看以前的一些消息。
拐/卖妇女的新闻她看过很多,影视文艺作品也接触过很多。
那些女孩子被拐走的时候,也不过是她这样的年纪。
都正青春,年轻、美丽、各有学识。
不幸中的万幸被寻回,却一个个疯了、傻了,被打断四肢、毁容、被迫怀孕生子、染上药石罔医的病症
面目全非。
霍音很轻很轻吸了口气,听过顾师姐这两句话,她一时之间觉得有什么哽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
倒是顾姝彤又温声补了话:
“不用担心我的小音,傻不傻呀你,我当然会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了。”
“而且社里会帮我派另外一男一女两位记者,三个人在一起,比较好有个照应。”
霍音默了默,半晌才只说出一句。
“”
“那就好,那就好。”
霍音跟顾姝彤到达徐老爷子家别墅的时候,也才刚刚下午两点钟。
老爷子前阵子就一声不响飞到三亚去度假,眼看着过去有些日子,到今天也没有回来。
不过徐老家里有人在。
他年纪大了,家里的阿姨是住家阿姨,十几年相处下来秉性都了解了,是以徐老不在家的时候,家门钥匙也会交给家里阿姨。
她们来徐老家,从社里出发之前,顾姝彤就先给徐老家的阿姨打过电话。
等她们到地方的时候,阿姨已经在老爷子家里沏好茶水等她们了。
徐老家的阿姨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一开门见了她们两个,连忙退开身招呼她们进门,一边招呼还一边说:
“快快快最近倒春寒,外头还挺冷的,快点儿进来。”
“哎呀,这年过得也快,过年以来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你们俩儿呢。”
盛情难却。
霍音和顾姝彤两个人喝过阿姨给她们倒的茶水,这才提起正事。
开口的是顾姝彤:
“阿姨,真是还麻烦你跑一趟了,我们今天是过来取一份资料的,之前余响姐送过来的一份关于‘被拐妇女’的资料。”
“响姐给老爷子打过电话,说是阿姨您知道放哪儿了,还得麻烦阿姨帮我们找一下。”
话音落下,阿姨很快点头,抬手指指楼梯的方向:
“不麻烦不麻烦,先生给我通过电话了,你们要找的资料应该是放在先生的书房,不过类似的资料有好多份,我分不清哪个是你们要的。”
“你们跟我上楼上看一下吧。”
徐老的书房霍音还是第一次来。
很大的一个房间,几乎有一楼的客厅那么大。除了一面为窗,另外三面都是正面墙几乎顶天花板高的大书架。
密密匝匝摆满了各种书籍和文件。
管家阿姨引着她们两个走到房间里唯一的方形写字台前。
指了指桌上立放好的一排文件夹,说道:
“你们要找的应该是在这里,我虽然帮先生收拾书房,但这些资料我没看过,你们自己打开看看哪个是你们要的吧。”
大约因为她们两个是徐教授的亲传弟子,管家阿姨允许她们翻看桌上的文件。
不过话说完,却没走,始终站在一边看着她们两个。
老爷子摆在桌面上的一排文件各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错综复杂,有十几年前的旧闻,也有还未刊发的消息。
霍音跟顾师姐一人站在一头,从不同的方向一个个开始翻找。
霍音这边一直翻开第五个文件夹,还不是她们要找的东西。
她正欲像方才一样,将文件夹重新合上放回原位,动作到一半,却倏然见到有张纸片从文件夹里掉落,悠悠飘落到地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皱巴的白色信封。
封口已拆,掉落的时候连带着里面的纸信纸一齐掉落。
霍音第一反应俯身去捡。
却同时听到旁边管家阿姨略显紧张的声音:
“哎那个那个好像不能看,先生就是看了这个才跑到三亚去的。”
可惜已经晚了。
躺在地上的信纸上寥寥的两行字已经落入霍音眼中。
——“实在对不起,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说出口。小徐,谢谢你来看我这个老太太。我想我再不说出来,就要烂进土里了。”
——“我家咏琴难产并不是因为身体不好,你知道她身体很好,她是因为心里难过给你写了很多封信,被杀千刀的老屠户看到,他们父子两个把我的可怜的咏琴打到快死了。”
这封信没有落款。
但是写信的人是谁,已经昭然若揭。
一九八五年刘咏琴难产大出血不止而亡。
按照写信人的意思,她被殴打的时候,已经怀有八个月的身孕。
霍音突然就想起来校庆第二天徐教授被安排当众讲话,她直播去采访另外的领导,无意中瞥见后台里,古稀老人对着一张纸哭得声泪俱下。
她那时着急,现在才想到,原来是她的教授。
这桩上世纪的昔年秘辛。
终于远渡千里,穿过时光洪流,在三十七年后,到了老爷子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