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范宁简洁明了地答疑道，“「乐队片段」出于排练实际，「自选独奏」出于自身喜好，后者虽利于乐手展现个人风格，但容易带有偏向性。而「指定独奏」，是我根据近期排练曲目的技术性难点，针对性挑选的独奏作品。再者一个成熟的乐团，要积累出足够深的备用曲目池，现在各团员的视奏能力良莠不齐，严重拉低了新作排练效率，因此「视奏」必须考试，督促你们注重提升。”</p>
“新增加的两种形式，一个为了深度，一个为了广度。下一个问题。”</p>
众人均觉得范宁言之有理，无法反驳，于是齐齐看着尤莉乌丝。</p>
这位小提琴首席继续道：“第二个问题是…我们都认为，乐团的任务就是为了演出，我们关心的是演奏质量，因此「演奏考试」和「日常排练」都是直接且必要的，而「考勤管理」相对来说就很间接了…”</p>
“乐团的任务就是为了演出？错。”范宁说道。</p>
…不然呢？众人这次觉得不可理解，纷纷愣住。</p>
“职业乐团的任务就是为了演出，这点正确，但这里是学生乐团，学生乐团属于学校，它还承担着艺术教育和品行培养的职能，各位都是在公学就读的绅士淑女，这一点我想不必展开了…你们申请加入乐团已暗含了服从演出安排的承诺，而排练出勤率将直接影响到演出成效，事先请假我只会扣一小点分，必须体现出负面影响。”</p>
“…可是每个人都会不可避免地遇到忙的时间段。”先前说有疑惑的那位长号首席忍不住说道。</p>
“那不是正好去做替补团员吗？”范宁瞥了他一眼。</p>
“……”这位男生神色一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p>
“守时是最基本的契约要求，你们若要忠于艺术，首先要严于律己，我要求你们准点入场，同时也会承诺绝不拖延时间。”</p>
…范宁先生说得太好了。罗伊差点忍不住鼓起掌来。</p>
“下一个问题。”</p>
尤莉乌丝此刻语气已经有些不自信了：“最后，最后是我们有些疑惑，「视唱练耳」不是我们大一的专业课程吗，为什么还要重新去考核…”</p>
在这个“重灵感，轻理论”的世界，学校对于综合音乐素质的培养的确不够系统化，偏实践的演奏专业还好，偏理论的作曲等专业，学生能学得怎么样，完全看所谓“天赋”。</p>
“你们知道在演奏技巧接近的情况下，职业交响乐团最青睐什么样的乐手吗？”</p>
“习惯听别人的，习惯看总谱的。”</p>
范宁徐徐说道：“音乐最核心的事情就是‘听’，你们听自己都听得很到位，但很多时候不去听别人的…我不会要求你们把交响乐拆解到和指挥一样细致，但至少要理解自己的声部在整体中处于一个怎样的功能…视唱练耳仅仅只是一个手段，相关训练我还会有很多，目的是逐渐把你们看总谱的习惯给培养出来。”</p>
众人觉得范宁的理由无可辩驳，但心里暗自叫苦，这一下考试压力大多了。</p>
“这是你们自己提出的疑问，我已解释完了…现在默认你们已经达成了共识，以后就严格按照新机制执行，实施细则我会尽快以书面形式公布，你们自己也可做好监督。”</p>
“考核的事情说完了，下面我分享见面会第二件事情，有两位新成员要介绍给大家。”</p>
“第一位是我们的新定音鼓手诺埃尔，他来自优秀毕业生亚岱尔组长的引荐，是一位优秀的打击乐小伙子。”</p>
正后方的男生在掌声中站起，简单地向大家作了自我介绍。</p>
“第二位是我们的新长笛手琼，大家应该都很熟悉了，她在补演毕业音乐会上是我的长笛首席，这一次她是因为支持我出任此指挥职务，并即将带队夏季艺术节，才申请加入了交响乐团。”</p>
范宁此番引言可以说暗含了非常高的评价，大家纷纷对琼投过去十分友善且佩服的目光，只是已在首席位置的那名女长笛手，此刻眼神就有一点心虚了。</p>
琼在掌声中站了起来，用软糯的嗓音说了句“请多关照”后就坐了回去，范宁能看出她的笑容有点勉强，心中不由得更纳闷了。</p>
“下面是第三件事情。”</p>
范宁带上一丝神秘的笑容：“这是一条好消息。”</p>
众人本来被新的考核机制搞得有些紧张，也觉得新上任的这位范宁教授有些严厉，此时终于露出了期待的神色，纷纷竖起耳朵准备仔细听听。</p>
“事情我已于多日前和施特尼凯校长敲定：夏季艺术节的商演票房，在扣除差旅成本和独奏家合同费用后，净收益全部分到诸位乐手手中，作为你们的演出报酬。”</p>
此言一出，全排练厅直接沸腾了！</p>
“什么情况！?”</p>
“我没听错吧？票房收益直接分给我们？那得有多少？一人20磅？或者是30磅？”</p>
“不，不止！要是按往年票房算的话，我怀疑有大几十磅，首席万一能拿更多，可能接近100磅了！”</p>
“天啊，我竟然马上就能得到艺术生涯中第一笔演出报酬了！我不是在做梦吧！”</p>
“而且还有免费的帝都旅行啊！”</p>
学生们加入交响乐团本就没有收入，往年商演收入是补充到乐团经费中的。</p>
而现在…</p>
100磅是圣莱尼亚大学助教三个月的薪水，是熟练工一年的工资，是普通劳工近两年的工资，除去那种大贵族出身的，这对于绝大部分学生，尤其出身于中产阶级的人来说，是一大笔钱，足以支撑起一段长时间的体面社交了。</p>
之前虽然范宁的答疑让他们感到无可辩驳，但对于考核压力的增加，大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叫苦或怨言。</p>
而现在，他们突然觉得，这位刚上任就如此严格的范宁教授，是如此和蔼可亲…</p>
范宁看到台下乐手们欢呼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不过…”</p>
“我最终只会挑六十多名同学去帝都商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