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赫胥黎深深看了范宁一眼，又重新看向希兰，“我仍会为你书写推荐信，只要你确定了意向，学校将会为你准备一等奖学金，并尝试申请帝国艺术类特别奖学金。”</p>
尽管成为了全场焦点，但希兰现在的拘束感消失了很多，她用轻柔的嗓音大大方方地开口：“谢谢校长先生。”</p>
赫胥黎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他疾步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在桌前坐下。</p>
施特尼凯校长将夏季艺术节的工作交给了他全权负责，办公桌上工作人员的签呈早已备好，只需他确认方案，签下名字，下一刻电报就会从圣塔兰堡文化与传媒部的筹委会的办公桌上吐出。</p>
尽管赫胥黎对划票决策的上下限作出了理性分析，但这并不能减轻几十年来史无前例的越界感。</p>
他这封电报一旦吐出，圣莱尼亚交响乐团首先要承受的，就是巨大的舆论压力！</p>
“呼…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p>
赫胥黎开始书写自己的名字，竭力稳住了自己不够自然的笔迹。</p>
接下来的时间，范宁带着大家打磨了《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的开头3分钟，他不确定最后能在电台播放的时间，主题演奏完约需90秒，连接部演奏完约需3分钟，从相对完整性上来说，都能接受。</p>
尽管四个小时的时间反复演奏短短这一段，但大家清楚自己的声音马上就要在收音机中播放，坚持以最大的耐心配合了范宁提出的各项要求。</p>
范宁选择了拾音电极麦克风的录制服务，作为近十年新诞生的技术，它能捕捉到的声音高低频比起机械录音有里程碑式的突破。</p>
人们可以通过不同的音色辨析出不同的乐器，这是因为用任何乐器演奏一个音，其实并不只一个基音，而是会产生由许多不同的音组合出来的“泛音列”，它们是导致音色不同的根本原因。老式的机械录音由于能捕捉的频率带过窄，导致“泛音列”中大量的音符丢失，这就导致很多乐器听起来完全不像它的声音。</p>
电声录音的价格比机械录音贵上十倍，虽然以范宁听惯前世CD的耳朵来衡量，这种唱片仍然既“单声道”又“不保真”，但总好过那种钢琴不像钢琴，铜管不像铜管的机械录音。</p>
而且它的拾音范围也大大增加，乐手们不用狼狈地挤在几个大喇叭旁边演奏。</p>
乐团之声响彻大厅，诗意的信号在电子管内流淌，驱动电气刻纹刀振动不休，不断在胶片上雕刻出精密的声槽。</p>
….</p>
圣塔兰堡，帝国文化与传媒部，夏季艺术节筹委会办公室。</p>
“诺埃尔部长，这是目前已报送学校的音乐会划票方案汇总。”</p>
“你等下直接拟一份通稿便是，投到《提欧莱恩文化周报》的唐·耶图斯主编那里。”</p>
穿着灰色正式马甲，带金边眼镜的中年绅士，面对女性秘书双手递来的一叠文件，没有接过阅读，而是直接推了回去。</p>
这是每年的例行环节，所谓通稿，无非就是先总结帝国每年的艺术教育成果，再介绍今年的夏季艺术节日程安排，最后通告各场音乐会与艺术展览的开票时间、票价方案与购买地址。</p>
其中至少有超过百分之80的内容，从他上任起开始，每年都在“复制粘贴”，唯一变化的，仅仅是每年稍微凑出一小段“亮点工作”。</p>
首次报道会由《提欧莱恩文化周报》中的一期头条艺术资讯承接，而后大小媒体都会争相跟进，虽然这并不是偶发性的新鲜新闻，但它是帝国每年民众文化生活中的一件大事，自带全国性的吸睛度。</p>
“好的，先生。”秘书点头答应，正要消失在门口时，又被诺埃尔叫停，随意闲聊似地问道。</p>
“报送收齐了没？今年有没有调整票价的？…说起来，最近各种商品物价涨得厉害。”</p>
“白天小型演出的收齐了，晚上交响乐场的还差一个。有调整的。”秘书答道。</p>
“皇家音乐学院，门票小幅微涨，其中尊客票从12磅变为13磅…他们报送的曲目里有一首学生交响诗的新作首演。”</p>
“嗯，有首演就是好事，这几年学生乐团的创作活力有些后劲不足…皇家音乐学院作为帝国学生乐团头把交椅，是得多带头拓展。”诺埃尔部长将办公椅放倒，戴上了一副遮光疗养面罩，双手枕住后脑勺，“你出去吧，通稿可以先发过去给耶图斯主编校稿，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变动了…我休息会。”</p>
“好的，先生。”秘书领命退去。</p>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正当其呼吸声渐渐均匀时，“咚咚”两声敲门，熟悉的嗓音又响起：“诺埃尔部长，打扰了。”</p>
“？？不是叫你直接发过去校稿吗？”这位高级官员整个身子轻轻弹动了一下。</p>
“最后一所学校电报刚到，他们的票价方案…比起往年也有变动。”秘书说道。</p>
面罩之下的声音有些恼怒：“那就实时在通稿上更新啊，非得马上就告诉我？”</p>
“这个，主要是…变动有点…大…”秘书声音小心翼翼，“所以，呃…不知道发出去，媒体那边会不会有什么过大的反应，虽然我们只是接受报备，不是审批，自主权在校方，但总觉得…问问您比较好？”</p>
“能有多大？我记得往年前三名开外的那些乐团，都是尊客票6磅吧，改到7磅？8磅？要么就9磅？是哪个学校？让他们调不就行了？”</p>
秘书忍不住多看了手上的电报几眼，明明白纸黑字，不存在那种可能性，此时却像得了强迫症一样，无比担心自己看错，导致闹出打扰部长休息的乌龙。</p>
当她再次确认自己眼睛没花后，再次小心翼翼开口：</p>
“圣莱尼亚交响乐团…今年的划票方案里，尊客票的价格…是18磅。”</p>
听闻此言，这位部长大人险些从躺椅上摔了下去。</p>
“什么！？他们今年是不是想摆烂不干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