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史愈古老，知晓者愈少，位格便愈高，我并不在知悉范围。”蜡先生摇头。</p>
何蒙不由得感叹：“您是首席秘史学家，即便是擅长征伐的领袖，在秘史研习领域也需要咨询您的意见，如果是连您都未曾掌握的知识，那些‘不学无术者’和‘装神弄鬼者’更无可能理解，恐怕这世界上也没有人能够揭秘了。”</p>
蜡先生摇头笑了笑，接下来的一段话平淡无奇，却让人仔细体会下来有一种虚无的恐怖感：</p>
“你所认知的，只是在居屋之位的祂们所裁定的。”</p>
“实际上，那些你们认为的所谓‘陨落’的见证之主，不是真的‘陨落’，比如器源神，比如南大陆的这位‘芳卉诗人’，祂们只不过是被驱逐出居屋之位罢了，研习诸史者还知道祂们，移涌中还有祂们的残响......”</p>
“真正的‘陨落’是不可知，是彻底地虚无，是不存在的秘史，是你所认知的7大界源神之外的第8位、第9位，是世间除了春夏秋冬外的第5季、第6季，是你所过活的时间之外的第25时、第26时......”</p>
蜡先生在末段做了数个比喻，几人在听闻时，对秘史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但同时感到一种陌生的不寒而栗。</p>
连见证之主在争斗中都有可能落得如此境地，那凡俗生物呢？</p>
可能只是一次不起眼的受到牵连。</p>
范宁不由得在反复设想这种感觉，如果自己也被彻底抹除，连同存在、人格、作品、成就、历史痕迹、与他人的认知一起......</p>
“所以，‘瞳母’当下的神名是可知的，但曾经的神名却难以知晓了......”何蒙在尝试理解，“这其中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事件？现在官方组织的观点一般认为‘瞳母’是佚源神，但曾经那个‘神圣伤口会’却认为其是质源神，祂的起源究竟是什么？”</p>
在范宁的眼皮底下，蜡先生又掏出了那种折纸船，放在漂浮涌动的池水之上。</p>
这次是一大把，足足十只。</p>
开闭混合的房间群，昏暗的光线，红色的池水，灰白的纸船，这让此地的氛围愈加诡异了起来。</p>
“‘瞳母’的起源与诺阿王朝的灭亡之秘有关。”蜡先生说道。</p>
“那起事件被称为：第一次蠕虫大战。”</p>
“而你们目前所在的这个‘裂解场’，正是第一次蠕虫大战的遗址。”</p>
范宁心底一惊。</p>
每位研习诸史的人都知道，第3史的两个王朝分布时间极其不匀，相比于考证资料相对丰富的、延续1700多年的图伦加利亚王朝，更早的诺阿王朝仅仅一百多年就覆灭了，始终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p>
来自“蠕虫”的威胁竟然在那个时候就开始了？</p>
“起初，人们注意到了失常区的扩散现象，但没几人特别在意。”</p>
蜡先生看着这些纸船在水流作用下飘出房间，飘到走廊，飘至视野之外。</p>
“那时观点认为，失常区虽然危险，虽然在扩散，但速度还不如蜗牛，每个人都长着腿，撤离它的区域便是，威胁很大，但单一且缓慢，办法以后再想。”</p>
“但后面，他们发现错了。”</p>
“失常区躲得起，可‘蠕虫’不一样。”</p>
“这股力量从失常区里滋生，又会主动钻到尘世和梦境中去，并且，完全和‘速度、时间、距离’等现实因素没有关系。”</p>
“它们的位格与见证之主同级，对一切形式和概念都抱有恶意。若是让它们将梦境也搅成浆糊，总有一天，移涌亦成失常区。”</p>
位格与见证之主同级......何蒙和冈两人越发对这种无中生有的东西忌惮起来。</p>
现在有一种观点认为是什么东西死在了失常区的最里面，于是才腐烂滋生的这些“蠕虫”，如果说这些腐生物都是见证之主的位格，那“X坐标”处到底有着什么可怕的事物？</p>
“总之，当时的整个诺阿王朝，出现了一次爆发的‘蠕虫潮’，根据合理推论，这‘第一次蠕虫大战’不仅引起了王朝动乱，甚至引发了诸多见证之主的亲自关注。”</p>
“事物终结之处的‘蠕虫’长得肥壮，而被选出用以终结这场大战的‘适格之人’，是一位诺阿王朝的女祭司。”</p>
“在一众见证之主的授意与提携下，女祭司穿过‘穹顶之门’，晋升见证之主，成为历史上第一位达成‘第四类起源’的凡俗生物。祂起初的神名已不可知，所执掌的相位为‘荒’与‘茧’，真知名为‘双重门关之色’，是那些见证之主们从更早被逐出居屋的两位佚源神——‘观死’和‘心流’身上剥离而来。”</p>
“而这具名之地‘裂解场’，便是女祭司亲自看守‘蠕虫’的门关，是祂们基于一种高深的神秘学原理设计出来，最初的名称也不可知了，不过这个原理术语本身，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个译名——”</p>
轮椅上的蜡先生，懒散地将手指在所持的蜡烛火苗中划拨，似乎其并不存在高温：</p>
“阈限空间。”</p>
两人聚精会神地听着，范宁也逐渐觉得灵性消耗不小。</p>
秘史《阿波罗与马西亚斯》中，对于女祭司的起源记载语焉不详，仅有一句“诞于井与伤口”，原来详细的考证版本是这样。</p>
此人虽然总是一副病殃殃又颓废厌世的模样，但对秘史和神秘学的考究之深，不愧是到了连波格莱里奇都要请教的程度。</p>
“一言蔽之，这种‘阈限空间’通常存在一组庞大的‘前厅’集群，又存在更加错综复杂、不计其数的‘后室’，彼此以模棱两可、缺乏特征辨识度的过渡通道相连，女祭司的真知‘双重门关之色’则为其运转提供神力......如此，就成为了看守‘蠕虫’的门关，把绝大多数‘蠕虫’牢牢地挡在了尘世之外。”</p>
冈尝试着理解道：“所以，我们目前所在的这些池水间只是‘前厅’，而下方还有许多结构未知的‘后室’，那里已经是失常区——虽然不算深处，但却是挤满了‘蠕虫’的失常区——不知这个形容是否恰当。”</p>
“不错。”</p>
得到确定答复的两人，一想到这液面之下、井底之下封印的事物，觉得站在池水中的双脚越发不踏实了。</p>
“那目前这么来看，第一次蠕虫大战，应该是一场打赢的战争才对啊？”何蒙想了想说道。</p>
“赘余之话，历史上不存在打输的蠕虫之战。”</p>
蜡先生作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言下之意，打输是什么后果，已经失去讨论的意义了。</p>
“好吧，我的意思是，单从目前的进程来看，诺阿王朝似乎还不足以走入覆亡的结局。”</p>
“对，所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变数？”</p>
两人追问道。</p>
“后来......”蜡先生抬头看墙。</p>
“不知名的恐惧啃噬了女祭司，祂在日复一日看守‘蠕虫’的过程中，很快就出现了严重的问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