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范宁想起前世蓝星上的瓦格纳的频率,远远大过往常。</p>
在结束4月19日晚的授勋仪式以及特巡厅总署的约谈后,一切似乎未有改变,他回到了乌夫兰塞尔,风轻云淡、有条不紊地推进起自己各方面的计划,未向身边人讲述过那晚任何多余的细节。</p>
不过范宁不得不承认,也不管他“乐不乐意”承认,这场约谈对他造成了持续性的影响。</p>
且主要是思想上的。</p>
一个最重要的影响是,某种思潮,或价值观,以“反叛”的方式,甚至是“矫枉过正”的方式,从他的心底一夜之间被催发了出来......然后,又与他艺术人格中本就具备的那一部分“殉道者”的理念相融,产生了某种不可逆的化学反应,跨越到了一处新的地界。</p>
“《齐格弗里德》,三幕歌剧,德国音乐大师瓦格纳连篇乐剧《尼伯龙根的指环》中的第三联。”</p>
范宁躺在特纳艺术厅起居室最外间的阳光地面上,垫起枕头,舒展身体,翻看着自己在作曲之余抽空背写出的歌剧唱词。</p>
仰望身旁一米处,即是高大纯黑的“波埃修斯”七尺三角钢琴。</p>
最近,他经常在上面弹奏瓦格纳歌剧作品的前奏、间奏或某些唱段。</p>
“在瓦格纳《尼伯龙根的指环》中,《齐格弗里德》应该算是最具有英雄性格的一部了。嗯,要借用美术名词来评价的话,这里的管弦乐技法应该是“自然光”:明亮,光辉,有流动的活力,有质朴的牧歌风味,有开放式的积极发展......当然,歌剧中有关戏剧性的场景、主人翁痛苦的心理挣扎、特别是女武神布仑希尔德苏醒过程的描写,仍充满压抑、悬念和张力......”</p>
“技法,氛围,都很适合作为我第三乐章的借鉴。”</p>
范宁的思绪在神游,他遥想到,瓦格纳的艺术创作在音乐界掀起狂潮的时期,可能也和自己当下所处的这个旧工业年代类似,甚至,在当时的维也纳音乐学院里还成立了“瓦格纳协会”。</p>
拥趸们认为“自奥尔弗斯(一个希腊神话人物)以来,从未有一个音乐家的音乐,对数代人的生活与艺术产生了如此重大的影响......”</p>
当然范宁并不是像当时那些狂热者一样,对瓦格纳本人五体投地地崇拜。</p>
他更多地是关注于瓦格纳的作品和思想。</p>
“瓦格纳有一点特质,和以往所有歌剧家都截然不同。”</p>
“在他的歌剧里,管弦乐,或所谓‘纯音乐’、‘纯器乐’的部分,被抬到了异常之高的地位,甚至高过史诗文本的本身!”</p>
“在叔本华那里,音乐是‘组成全部世界本身的意欲的直接客体化和复制品’;在尼采那里,悲剧的诞生代表着人类精神的觉醒,而‘音乐在悲剧中占据主导地位’;最后在瓦格纳这里,音乐成了全部,成了整体艺术中的灵魂!”</p>
“正是为了宣示这种‘统治’和‘被统治’的关系,他才野心勃勃地创造了‘乐剧’这种体裁......在由四部歌剧组成的乐剧《尼伯龙根的指环》中,在长达15-16个小时的演奏总时长里,管弦乐按照绝对的、属于音乐自身的完美逻辑统治全剧,各个‘主导动机’贯穿并支配着所有角色的行为......”</p>
“好,既然纯音乐的地位,放在全部的真理形式中都如此超然,那么如果让叔本华、尼采和瓦格纳这样的人,去回答区区‘是否认为神秘领导艺术’之类的问题’,倒是显得过于轻松可笑了。”</p>
范宁回想起当时蜡先生带有莫名深意的表情。</p>
而且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世和前一世,安东老师和瓦格纳,是对他的交响曲创作理念影响最深刻的两个人(巴赫虽然同样影响深刻,但那个时代并无交响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