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你离家后,已半载有余,如今家里农事繁重,吾又老迈,立夏以来,身体更是每况愈下,腿疾迟迟不愈。幸有雨晴殷殷照顾,免了许多病痛之苦,然思子之心日盛,还望尽快回家一聚,以慰母念子之心。急盼。
母亲执笔
收到母亲的信,望着坐在床上的悦玲,俊杰左右为难。如果回去,悦玲怀有身孕,自己一个人在家,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如若不回去,那母亲那边又催的急。左思右想,俊杰便想着先让悦玲去修杰那里住两天,自己回家去看看母亲再说。
哪知道修杰一听俊杰的想法,立刻一口回绝。姑且不说老太太先打了招呼,就算没打招呼,修杰也不敢让悦玲来住,这不明摆着是承认了悦玲是沈家的媳妇,那对雨晴又怎么交代。
悦玲一听到俊杰想回去看母亲,眼泪就掉了下来,半天才说,“你母亲若是不让你回来怎么办?”俊杰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先把回茶庄的事放下。
沈老太太知道悦玲怀孕的事,虽然生气,但想着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俊杰看到信,能够回来,和他好好商量一下,只要让雨晴继续做沈家二少奶奶,那个华姓女子,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左等右等,沈老太太也没有等到俊杰,慢慢也就灰了心,心中对悦玲的憎恶,更是多了几分。一生气,便教阿才专门到县城捎话给修杰,让他各种生活用度,一律不准资助俊杰。
随着悦玲月份渐大,俊杰更是断了出外谋事的念想。县城发展滞后,俊杰一时找不到事做,没有收入来源,两人的日子越发难捱。
谷雨过后,沈家茶园几十亩的生荒地,终于被重新翻了一遍。这几天,天气一直半阴半晴。雨晴早已经将种子按户数分好,只等这场雨一下,就开始播种。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酝酿了许久的雨终于下了起来,淅淅沥沥,一下便是两天。
放晴的时候,雨晴带上阿贵阿才和农户们一起上山种玉米。看到雨晴亲自下地,农户们更是不遗余力,两三天的时间,几十亩的玉米就播种了下去。
等到玉米长得齐膝高的时候,雨晴又到山下的村庄买了地瓜秧,间种在玉米地里。
沈老太太看她一门心思扑在茶园和地里,也并没有为俊杰的事情过多烦恼,心中也暗暗赞叹她的稳重。
玉米和地瓜秧种下后,雨晴重重舒了口气。正是春深夏浅时节,茶园里的茶叶也长得郁郁葱葱,正是可以采二道春茶的时候,但是,今年采收的新茶才刚刚制作完成,收茶的客商根本就没有进过村。现在这二道春茶又即将开采,雨晴望着这些茶叶,心中暗暗焦急。
沈家茶园因为地理位置和管理的原因,产出的一直都是松涛镇最好的茶叶,早已经名声在外。
以往春茶刚上市,便有收购商争相收购。而沈家茶园的制茶工艺也是从江浙一带引进,向来密不外传,都是由沈老太太和沈家老爷亲自指挥烘烤,茶叶更是以品质著称。早在二十多年前,这些茶叶就成了省城和京城里名门望族争相购买的精品,远销到外省各地。
但是今年,不要说其余茶农的茶,就是沈家茶园的茶叶,也只是销出了四分之一,沈老太太嘴上不说,心中也是暗暗焦急。
沈家上上下下二十几口人,吃喝用度,所有生活来源全部靠这几百亩茶叶。虽然以往也有一些积余,但毕竟死水经不住瓢舀,看到积蓄出多进少,由不得沈老太太和雨晴心里不着急。
秀奇几天来一直在屋不知忙着什么,那日,突然笑着递给老太太一个圆圆的茶饼,“老太太,你看看,这茶叶怎么样?”
沈老太太接过茶饼,认真看了看,“嗯,这是哪里的茶,品质不错。”她拿着茶饼,又凑近闻了闻,“色泽亮丽,闻上去香气馥郁,是上好的春茶做的成的红茶吧?”
秀奇笑着说,“好不好还要看汤色和味道。”他用手掰了一小块茶叶,放在茶杯里,倒入沸水,拿着杯子轻晃,洗过茶,又重新在杯子里注入开水,等茶叶舒展,这才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茶杯,轻轻抿了口,“嗯,不错,你也看看。”老太太微笑着将茶杯递给坐在她旁边的雨晴。
雨晴接过茶杯,一股淡淡的甜香萦绕在热气中缓缓释放开来,再一看,杯里的茶汤颜色呈淡淡的玫瑰红,透亮清澈,轻轻抿一口,温润的甜香立刻浸入舌尖,很快化成绵软的甘甜扩散开来。雨晴点点头,“是好茶。”
“汤色红浓剔透明亮,入口清爽润滑,口感醇厚回甘,确实是难得的好茶。”沈老太太微笑着望着秀奇“以前老爷在的时候,原本说是要去学学红茶的做法,结果还没成行,他就一病不起,直到最后,也没能实现这个心愿。”
雨晴将茶饼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看,只见茶饼外形圆润,褐色的茶饼带着柔柔的光泽,闻上去更有一种温润的茶香。雨晴赞道,“这样的好茶,恐怕有些年头了吧。”
秀奇接过茶饼,笑着说,“也只有五个年头。”
雨晴说,“我听说有些红茶在制作过程中借用了花香和果香,更增加了茶的香味。”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在茶叶发酵的时候,加入一些配料而已。不过具体怎样制作,我也没有真正见过。”
沈老太太饶有兴味的看着他,“看来,你十分熟悉制茶工艺和流程,我们天天在这里说茶叶,倒是班门弄斧了。”
秀奇谦虚的说,“老太太过奖了,前两年,我在一家制作普洱茶的茶庄里做了两年伙计,略微学到些皮毛罢了。”
“哦?”老太太越发来了兴趣,“那你可曾到过普洱。听说那里的红茶做得很好。”
秀奇说,“我正是在那里学的制茶工艺。”
雨晴一听,立刻来了劲,她笑着对沈老太太说,“娘,我正为我们今年的茶叶销路发愁,现在绿茶滞销,我们可不可以试着做一些茶饼和红茶,这样,即使茶叶一时半会销不出去,我们也不用担心,反而可以多储存一段时间提高茶叶的价格。”
“我早已有了这个想法,只是,苦于年岁已高,你又是一个年轻姑娘,没有办法走出去。如今,真的是瞌睡遇到枕头,哪里知道高人就在眼前。如果真能学成制作红茶的技术,这倒是帮了我们沈家的大忙了。”
听到老太太这样说,文娘心里七上八下,她也顾不上其他,有点焦急的问,“秀奇,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你会制作茶叶呢,到底会是不会,这可做不得半点假。”
老太太望着文娘笑道,“这几天相处下来,我知道秀奇是个稳重的孩子,他既然敢说他会制茶,自然是有过人的技艺,你又何必担心呢。”
秀奇明白文娘的担心,他笑笑说,“姑母,我自从离开家里,就到茶庄里做伙计,虽然不敢说能够制作出最好的红茶,但一般的,总是还可以糊弄过去。”
“红茶的品质,除了制作工艺,还要看鲜叶的质量,我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这里海拔高,气候寒凉,加上沈家茶园管理有方,鲜叶品质自然是没有话说。而红茶的制作,关键是发酵,你刚刚看到的茶饼,就是我自己亲手做的。”
沈老太太笑着看了文娘一眼,逗她说,“文娘,你是害怕我们把你文家的技艺学了去吗?”看文娘有点赫然,她又笑着转向秀奇,“既然有了你这句话,那么,我们准备准备,开始着手采摘二道春茶,再拖下去,只怕就真要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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