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足以俯瞰整个清州的落地窗前,一个清瘦的男人背身站着。天空中的云层恰好遮住了太阳,待微风轻轻把它拂开,像金色瀑布般的阳光才洒下来,将层层叠叠的高楼一栋栋,一排排,一片片的再次照亮。但他丝毫没有享受盛景的兴致,只是冷漠得看着眼前妆容精致的女子,冷声询问道,“她的出国记录查的怎么样了?”
“国外的记录,全部查完还需要一点时间,但从目前的结果来看,没有任何异常,她走的都是很寻常的旅游路线。”察觉到老板的情绪不佳,顾涵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着,末了又补了句,“需要我把目前的资料整理给你吗?”
“不用。”
听着这比平时更冷上几分的声音,顾涵一时拿不准自己的措辞,犹豫之间,那个冰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把这个送去做下蛋白质检测。”
她抬起头,伸手接过秦夕手中的袋子,是两根头发,“好的。”
“这事,做的时候仔细一点,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在说到任何人的时候,秦夕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顾涵点点头,妥帖地收起袋子,“明白了。秦总,还有别的需要我去做的吗?”
他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地说,“你去查查有哪些出名的甜食,再找些理由给“醉时光”那边送过去。”
“好的。”
顾涵离开后,秦夕深深叹了口气,有些失神地望向窗外,想起前几天带着蛋糕过去时,她一副见了鬼般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心中怅然。真是彻彻底底地被嫌弃了。
肖扬出现在醉时光门口的时候,瞬间吸引了大片周围人的目光。也许是因为要听音乐会,他穿着一身黑色正装,还系着一条前卫别致的领带,又因为身姿挺拔,肤色白皙,而多了份矜贵持重。
戚浅浅看见他的时候,觉得自己心跳都快了一些。虽然今早出门的时候,她也很想和往日一样穿得随意些,可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得换成了一条合体的深色小礼服裙,并配上了平日极少穿的深紫色高跟鞋。其实她相当讨厌那个赫赫有名的“太阳王”路易十四,也就是高跟鞋这种自我折磨玩意的发明人。平日里,对那些试图通过鞋子来修饰腿型的爱美姑娘,她也总是嗤之以鼻。可这会,她却为今早的选择暗自庆幸起来……
远远望着她的lisa,无奈得摇了摇头。
果然,没有人能逃过真香定律。
肖扬看着朝他缓步走来的戚浅浅,眼底全是惊艳之色。她的唇色正红,皮肤雪白,柔顺的黑发头发被挽在后方,亮晶晶的耳坠与手链在太阳下更显得璀璨夺目。这么端庄优雅的戚浅浅,他从未见过。
等她走近,他便轻声赞美道,“戚浅浅,你今天很漂亮。”
听见这话,戚浅浅有一丝窘迫,又有一丝窃喜。她别扭的转过头,目光左右躲闪找不到落点,说出口的话也轻到几乎听不见,“谢谢。”
不过,认识到现在,肖扬从没让她为难过。他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带着她去了清州最华贵的音乐厅。这是一个希腊式的建筑,外墙红黄两色相间,分外别致。按照指引,他们很快到达了一个类似“长方形鞋盒”的狭长大厅,据说这里的流动性很好,可以使弦乐器和木管乐器的平衡达到一个至臻之境。
他们落座后不久,金碧辉煌的大厅就暗了下来,一色琉璃也出现在了台上。她身材瘦削,一头卷曲的长发为她增添了一份神秘的气息。
她演奏的第一首曲子是简单到几乎所有通过钢琴七级考试的孩子都能弹的,莫扎特的《第十六号钢琴奏鸣曲》。可是一色琉璃的第一个音刚响起来,戚浅浅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演奏的过程中,她运用时间和空间的不同组合,使整首曲子呈现出了丰富的层次感。在她的手指间,流淌着的音乐纯粹又充满力量。一曲终了,戚浅浅还沉浸在她描绘的情景之中,直到肖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才回过神。
昏暗的灯光里,肖扬的脸没入阴影之中,戚浅浅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那双看向自己的眸子璀璨如星。目光相对的一瞬间,她就读懂了他所传递的信息,是他常问她的那四个字,你喜欢吗。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一种未知的情感满溢于胸,使得她连忙转过头,不敢继续与他对视。可余光察觉到他还在看着自己,顿时脸上像火烧一般灼热,心脏也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手足无措间,拯救她的是一色琉璃的第二首曲子,舒曼的《幻想奏鸣曲》。这是舒曼为献给肖邦所作,遗憾的是,肖邦生前并没有收到它,否则两位大师相逢也不知会碰撞出多么美妙的火花。而一色琉璃也通过这首跌宕起伏又富有戏剧性的曲子,把自己的技巧表现得淋漓尽致。戚浅浅因为坐得近,所以把她完全沉浸其中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她想起一色琉璃曾说过自己的工作并不适合组建家庭,所以其一生未婚。
念及此处,戚浅浅心中不由五味杂陈。其实在古典音乐的世界里,通常都是男性占据着主导地位,而女性想要出头,往往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可再细想,又何尝是古典音乐呢?哪怕是普通的机构里,女性管理者也是凤毛麟角。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也都是牺牲了自己全部的私人时间,甚至是睡眠时间,才做到与男人相同的位置。可职场里,哪怕同是女性,也依旧会开玩笑说,千万不要遇到女上司,难搞得很。
一想到明明大家同属弱势群体,相互间却不肯扶持,甚至还要攻击的戏码,戚浅浅很不舒服。以至于直到音乐会终了,她还缓不过劲,整个人都是蔫蔫的。
肖扬走在戚浅浅的身边,看着她耷拉的脑袋,一时也猜不透她低落的原因。片刻后,他轻声说道,“戚浅浅,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常和我父亲一起外出旅游。”
戚浅浅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淡淡的回应道,“哦。”
此时,肖扬和她并排走着,他的眼睛看着前方,一副努力回忆的模样,“有一次,需要坐船渡江。当时,我和父亲刚上船,船家就给我们一人发了一个面包。我立马激动的不得了,感慨着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这么贴心的服务。”
戚浅浅听到此处更加不解了,心想着这人没头没脑在说什么呢?可碍于情面,她还是耐着性子问道,“然后呢?”
肖扬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得回道,“然后我就撕开包装吃了起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