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帝内心忽而隐隐有些骇然,裴家私兵,配合朝廷兵马,两月时间,就以雷霆之势连斩两万人,这是何等的声势,何等的可怖!
他忍不住侧头,瞧着自己身边女子,这样儿盯着兰皇后。
兰皇后脸颊一派盈盈喜色,似乎真心为了裴楠铉喜悦。
仿佛,这一切兰皇后也是知晓。
只不过兰皇后既然手执龙舌,这么些个事情,到底是知晓,还是不知晓呢?
如若兰皇后知情不报,自己处境又是何等危险?
这样子想着时候,云帝内心忽而涌动了一股子的疲惫了。
他知晓,实则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所以这样儿不安。
无论如何,兰皇后定然是对自己忠心,只因为这个女子也不能有别的立场。
只不过,自己这个身体衰弱的陛下,仿佛是一日日的,越发在南柯流月面前,显得是可笑不堪!
自己看中兰皇后这个女人,不就是瞧中这个女人的坚韧与凶狠,仿佛能从中汲取到些许的力量。
然而此刻,兰皇后的手掌,却也是不觉慢慢的攥紧。
她脸上固然透出了温和的笑容,其实早已经被裴楠铉这番雷霆风云之势搅动得内心发慌,一阵子的难受。
那兵甲锋锐,是远远超越兰皇后的意料之外,是她一个女人弱势的地方。
毕竟身为女子,纵然擅长政治,善于算计,战场毕竟是非她所长。
她忽而发觉,自己似乎也是不比所谓的韦玄好许多。
再如何虚弱,似乎面上也是需波澜不惊。
她甚至有些怨怼云帝,恨云帝方才的软弱。云帝刚才,如若顺势铲除韦玄,不过是顺水推舟。韦玄不过是没有毒牙的毒蛇,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后果。可偏生,云帝太过于谨慎了,生恐得罪了世族。如此一来,此时此刻,在裴楠铉的光芒之下,则越发衬托出云汉皇族的虚弱了!
兰皇后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个儿一颗心,更不觉泛起了缕缕的酸意。
便是在这时,只见墙外传来了的的的马蹄声,竟似如雷霆之雨。
这这样子的马车,象征着骑兵,象征着危险。
阿滢本来跪在了地上,此刻也是不觉轻轻的抬起头来。
阳光轻轻的落在了阿滢的面颊之上,透出了一派姣好和美丽。
而这样子的少女容颜,却也是不觉透出了一股子恰到好处的惊愕。
仿佛,当真因为这档子事儿,惶恐不已。
阿滢内心是怕的,可是却也是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害怕。
她轻轻的移动自己的足步,下意识的轻轻靠近了裴楠铉,离这个红衣男子近些。
毕竟,裴楠铉似乎至少不想要自己死。
她也不愿意承认,这只狐狸虽然凶狠又无耻,却莫名的会给予自己一丁点儿的安全感。
“回陛下,是龙骑卫回京,按照调令,拱守皇城!”
伴随清朗嗓音,只见一道沉稳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来。
谢朗英挺的面容一向沉稳如许,如今却也似透出了一股子如火的焦灼。
这样子的焦躁,寻常的人也许不能察觉得到,可是一些聪明人却也是隐隐的心中有数。
兰皇后的手指,慢慢的掐紧了手掌心,忽而竟硬生生的透出了一缕锐痛。
她试探过谢朗,谢朗虽然是云汉的麒麟子,且又对南柯流月甚是尊敬。可是无论如何,谢朗此人,内心之中还是更向着正统皇权的!
兰皇后不觉心念流转,所以谢朗如今很是焦灼,希望搭梯子放下此事,免得生出更大的事端!
她内心除了恼恨,更不觉生出了许多的惊惶,甚至挺直的后背,也不觉生出了一层冷汗。
灼热的风中,已然是涌出了一缕危险无比的气息。许多人犹自懵懂未觉,然而兰皇后就好似一根绷紧的弦,已经是缠得紧紧的。仿佛稍稍有些不慎,就会这样子儿应声的断掉。
云帝苍老的面容不觉透出了几许的木然,仿佛有些空洞的望着这一切。
也许帝王一双眸子之中,还有着一缕讥讽。
皇族的尊严,早就被狠狠的践踏入泥土之中,再难寻觅回旧日的荣光。
如今忽而生出的腥风血雨,却也是不觉,令人为之更加的心悸!
兰皇后的唇瓣,不觉硬生生的挤出了笑容“好,我云汉男儿,居然能凯旋而归,自然也是一桩值得庆祝的欢喜之事!”
兰皇后显得兴致颇高,甚至有些亢奋“我杯中酒,就遥敬将士英灵。今日,赐酒千坛,不必当值。”
她没有别的选择,这场戏也是要继续演下去。
也许无论是南柯流月,又或者裴楠铉,当真比云汉皇族拥有气魄。
可是那又怎么样,唯独云汉皇族,方才能给予自己以如此权力!
若然云汉皇族失势,那么自己这个所谓妖后,必然成为其旧日皇朝罪证的代表者。那么作为其象征,自然也只能被生生处死,再无别的可能!
就不知晓这醉人的美酒,可能浇下这风中涌动的,蠢蠢欲动的火气!
谢朗恭顺的跪在地上,沉声言语“臣再行恳求,求陛下为五姓世族做主。韦玄亲手弑亲,污辱女子,狼子野心,实是世族耻辱。他除了做出今日这样子的种种卑劣行径,乃至于在世族内部结党营私,乃至于要养寇自重,私自勾结蜀中叛贼,欲图坏了云汉江山!”
“所以,臣求恳!”
“诛杀此贼,并且将其党羽,从五姓之中拔出,以去国之祸患!”
他抬起头,一双眸子灼灼有神。
一瞬间,兰皇后也是微微失神。
谢朗言语之间,无非提醒,也许这样子能让裴楠铉这个疯子安抚下来。
兰皇后任由自己胸口一阵子的酸意绞痛,如此的翻腾。
事到如今,牧乡侯这位云汉忠臣何在,为什么不来阻止这个红衣翩翩,言笑晏晏的疯子。
这也许展露出五姓世族的服软吧。
韦玄勾结的那些世族子弟,既不服气云汉皇族,可更是不喜牧乡侯。
那么如今这场政变,就化为皇族和牧乡侯,铲除五姓子中不听话的嗓音。
那么也许,云汉皇族也仿佛是个胜利者。
可是如若如此,可否算是饮鸩止渴?
兰皇后胸口轻轻起伏!
然而云帝也是已经疲惫至极,甚至不觉心累了。
无论别人信不信,其实他这个陛下,今日还真是想给心爱的女儿挑一门合心意的婚事。
女儿如若能嫁给裴楠铉,也许是一桩好事。说不准女子的柔情,能抚平男子的野心。
可是就算这桩事情不成,云帝也是并不介意。女儿能挑个合心意的夫婿,他自然也是欢喜的。也许这冷冰冰的宫室,终究需要得到一丁点儿的幸福。
然而如今,方才的笑语盈盈,仿若化为了过眼云烟,如今却也是荡然无存,再寻不着什么痕迹了。
谢朗一向姿态显得恭顺忠心,既不似韦玄那般有非分之志,也不像裴楠铉那般全然心仪南柯流月心下全无皇族威仪。
可是如今,这位谢家嫡出长子,究竟是怎么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