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霍然站起来,因为自己被许给章莲太子而十分激动,她不愿意被章莲太子沾染一根手指头。她本来要说出拒绝的话,说我不要,就算是太子又怎么样?
后来——
后来仿佛便是裴楠铉,伸手揽住了自己的腰身,说自己是他的人,章莲太子也是不必妄想。
本已痊愈的毒伤,因为这样子的激动,竟再次让又让阿滢眼前阵阵发黑。
仿佛自己又晕倒了,还大庭广众之下。
自己唇齿之间泛起了一股子药丹的清凉,昏迷时候已然是被人喂药过了。
眼前恍惚间,透入了一道柔和光晕染上的秀丽男子身影。
阿滢心中一喜,下意识的抬起了手臂。
那一年,那一夜,柔和的月光,以及月光下无比俊朗的身影。
拨动自己内心的弦,挑动了她的心。
那一夜月色正好,月光之下,男人容貌似乎也被月色柔和变得模糊,却让这道身影如此深深的烙印在阿滢的心里。
永生永世,绝不会忘记的。
从前自己不知晓月下仙人的名字,可如今她心中有数,也是懂了。
南柯流月,他叫南柯流月!
如今面前的“影子”却也是轻轻一侧头,蕴含了几分别扭的嗓音淡淡说道“你醒了,你是旧伤未愈,并没有什么大事的。不必担心!”
阿滢慢慢的回过神来,那如梦幻的身影,顿时一片片的宛如裂开成了碎片。
虚幻的身影,从阿滢因为染病而模糊的双眼间轻轻的浮去,慢慢回到了现实。
那凝聚在身影上柔和的光线,并非是夜晚的月,而是夕阳。
眼前的男子身影,是裴楠铉!
这一两年间,裴楠铉仿佛长高许多了,那咬着虎牙淡淡的任性似也淡了不少,只看轮廓赫然便是个英挺的男子身影。
淡淡的夕阳光芒,染上了裴楠铉赤红若血的衣衫,使得裴楠铉那张俊美艳丽的容貌,在夕阳之下,更显得瑰丽夺目!
阿滢伸出的手掌慢慢垂下了,又是悄然攥紧成了拳头。
她这才留意到,自己是在一辆缓缓行驶的马车之上。
裴家的马车,果真是宽阔而柔软的,似乎人躺上去,也不会有任何的颠簸。
自己身下的垫子,也是铺设得十分的柔软。
她勉力轻轻的抬起头,瞧着挽起车帘子透入了的夕阳光辉。
裴楠铉似乎是特别的享受夕阳,故而如此,蕴含着一股子如水的潇洒。
原来,已经到了傍晚了。
阿滢内心之中,不觉默默的念叨。
她不知晓自己晕倒时候,载入裴楠铉的怀中,裴楠铉便当众将之打横抱起,抱着她便如此上了马车。
元郡再如何风气开放,裴楠铉当众将人打横抱之,此番举动,也还是不觉透出了那么一股子说不出的色气。
然后马车一遍遍的行驶,一圈圈的漫无目的。
裴楠铉任由这辆马车如此的放逐,好似让自己一颗心随意沉浮。
那个女孩子,就轻轻的躺在自己身侧,本来俏丽的容貌少了几分血色,苍白宛如玉色羊脂。这样子一来,自己心尖儿竟莫名有些说不尽的安宁。
可是如此一来,莫非动摇了自己对南柯流月的守贞之心?
别人只道自己年少轻狂,当众许出的爱意是愤世嫉俗,是故意为之。他知晓自己阻止不了别人的心思,可内心却浮起了一股子的倔强。只要自己坚持如一,别人终究知晓自己是认认真真,情意切切的喜欢的。
所以他不娶妻,不纳妾,不爱怀拥娇软抱着别人来思念真爱。这于他而言,如若如此,便是对所谓真爱的亵渎,更是对南柯流月的亵渎。
喜欢一个人,原本就是极简单的事情,我心里有你,便不会跟别人在一起,如此也便够了。
便是你心里无我,也阻止不了我的一片心意。
想起了南柯流月,裴楠铉那甜蜜的双颊,也是不觉泛起了一股子热意。
没人知晓,谢家他一语既出,震慑的却分明是自己。
因他此生,本没准备给任何女子许下名分,妻也好妾也好,统统不能。
可那时候,他鬼使神差,搂住了阿滢的腰,脱口而出,说她是我的。
那话儿一出口,他也不觉如饮甜蜜,双颊醉人,心如锣鼓,咚咚敲个不停。一时之间,谁也不知晓他竟然是心思缭乱,百般无措。
所以这一整天,他累着马儿跑圈,脑子竟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想。
感情一道,于裴楠铉而言,原本也是极单纯的。
他不由得心如擂鼓,怔怔发痴,反反复复,去问自己为何居然是会如此心思,脱口而出这样子的话?
直到天边的红霞,染满了少年俊美的面颊。
马车上少女,终于也是缓缓舒醒。
而裴楠铉,自然也是极会掩饰自己心绪的,仿若漫不经心,缓缓言语。
阿滢,断不能以为自己喜欢他,否则,他无地自容。
他看着阿滢终于清醒过来,先是长长的睫毛轻盈的颤动,旋即睁开明润含水的晶莹双眸。那双漆黑的眸子,似醒非醒时候,不觉透出了一股子朦胧迷茫的光彩,甚至对这自己轻轻笑了一下。
那一笑,笑容的甜蜜和温柔,却好似轻轻的拨弄了裴楠铉那根心弦,使得裴楠铉一颗心顿时砰砰跳动一下。
只不过待阿滢清醒之后,一双漆黑的眸子又恢复了明润和晶莹,恢复了平时的狡诈和聪慧,那样子的灵动。却似比方才朦胧之际,少了一份惊心动魄的美丽。
少女刚才的头饰,本是裴楠铉为她摘下来,免得躺睡时候不顺畅。
如今黑发如流水般轻盈的垂落,滑过了阿滢的胸口,轻轻的垂摆在阿滢苍白莹玉的面颊边。
“这一次,谢谢你了,裴少,多谢你替我解围。”
裴楠铉飞快的侧过头去,一瞬间有些怅然若失,旋即同时又松了一口气。而他耳根,泛起了一股子与其意志截然不同的潮红。他灵巧的伸出手,一拢面颊漆黑的发丝,巧妙的遮掩了属于自己的窘迫。那嗓音似感慨又似叹息“那如今怎么办,你可要嫁给我了?”
是呀,如此又奈何?阿滢不随了自己,成为裴家人,那自然成为元郡的笑柄。别人会怀疑这个女孩子的清白,又将她视为裴家弃妇。那么如此一来,岂非声名狼藉。更要紧的是,如此一来,说不准兰皇后又见缝插针,将阿滢许给谁。
他尖尖的虎牙,忽而恶狠狠的咬了自己唇瓣一下,竟不觉咬得隐隐有些刺痛。
一股子恼意,顿时也是涌上了裴楠铉的心头。
许是他实在不平,内心含酸,不乐意这只母狐狸随了谁去。
不肯放弃自己对南柯流月守贞的坚持,又像个贪心的小孩儿,喜欢将喜欢的东西死死攥紧在手中,不肯相让于别人。
“我才不嫁你!”他耳边听到了阿滢气鼓鼓的嗓音。
那嗓音蕴含着阿滢自己都没留意到的甜软沙哑,语调显得仿佛是在撒娇。
这一点,许是阿滢自己也是未曾如何留意的。
裴楠铉准确判断,狡诈的阿滢在自己面前,也总是放松和信任的。
有一瞬间,阿滢也想收拾细软,托裴楠铉送自己出城了。
元郡这个地方,乍然一瞧,固然是花团锦绣,可实则处处都是陷阱和危险。
可念及章莲太子那苍白俊美的面颊,阿滢内心便是不由得透出了滔天的恨意。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么一番折腾,却仍然是让章莲太子不痛不痒,阿滢就难以按捺内心仇恨和不甘。
再来,元郡还有他!阿滢微微恍惚!
那个他,自然也是南柯流月,如明月生辉,有着世间最美好的干净。
那样子的月光,能得一缕,已然是人生福分。更不必提,靠近这轮明月,染上这明月清辉。
恍惚间,一道赤红如火的身影,却也靠近了她。
旋即一伸手,攥住了阿滢的头发,轻巧的扯了扯。
以如此幼稚方式,吸引阿滢的注意力。
“好了,你现在如此凶狠,又得罪那么多人,整个元郡除了我,还有谁敢娶你?你便从了我了,不过不必担心我这个断袖待你如何。”
裴楠铉垂头,凝视着自己手掌间的青丝“等过几年啊,没那么多人惦记你,你自然便可走了。”
他不愿意深思,更不愿意面对自己之心虚。如若要做个貌合神离夫妻,似乎也不用等到阿滢出现。以裴家声势,他似也不差挑个人交差,更有许多人乐意。他不愿意深思自己以前为何不愿,甚至于不屑一顾!
那眼角光芒之中掩住了裴楠铉其他自己也是道不明白的多余的心思,不错,这一切本便是一场戏!
阿滢倒未曾想那般多,看来裴楠铉喜欢挑个不那么讨厌的,陪他演这场戏。
可就算是如此,这般名分,也是阿滢心下并不愿意接受的。
如若没遇到南柯流月,也许她便会答应裴楠铉。因为裴楠铉至少是安全的,言出必行,各取所需。这只裴家狐狸,是让阿滢莫名安心的。
然而如今遇到了南柯流月了,既然真心爱慕于他,如何能再有个名分。
纵然,这个名分是假的。
阿滢垂下头,一双眸子流转了一股子的纠结和隐忍。
“裴少,我,我自然要好好想一想。”
裴楠铉下意识扯了阿滢头发一记,再捏手中青丝,举至唇边不远之处,不觉绽放了几许蕴含了邪气笑容“讨厌,你知不知道,是我比较吃亏的。”
旋即,裴楠铉的手指却一根根的松开,松开了指尖的秀发“好了,你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