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滢,你身子毒伤未痊愈,不必如此多礼。”
南柯流月的嗓音,总是温和而体贴的,仿若能透入人的心底。
她想到自己将要说出来的话,是何等的浅薄无知,可笑无耻。
有一瞬间,阿滢只想将自己想说的话生生的咽回肚里去。
如若她那等所谓知廉耻的姑娘,必然应当这样做。
不该在元郡上下知晓自己与裴楠铉有私情时候,再来纠缠南柯流月。
如此明月,何以亵渎?
故而那些话儿,竟好似堵住在阿滢的嗓子眼里一般。
可略作迟疑,阿滢还是艰涩开口“侯,侯爷。我有些话儿,想,想私下和你说。”
南柯流月也没什么迟疑,一挥手,身边几道人影纷纷退下。
他风姿总是无可挑剔的,眼前的阿滢如此之古怪,他似也没催促。
阿滢生生呼吸了一口气!此时不说,自己一辈子怕也是没机会!
“小时候,我生了病,一身污秽,谁也不理睬我。可是你,却救了我。我,我心里一直便是,记得你。小时候,我不明白。长大了后,也就自然而然,喜欢上了你。”
“你,你自然不会喜欢我的,我自然知道,我知道。”
阿滢喃喃自语,不知不觉,泪水一颗颗的顺着面颊滑落。
她原本并不是一个爱哭鬼,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对着南柯流月,却也是不自禁的容易哭鼻子。好像自己真是个小姑娘,一个爱哭鬼。
“我喜欢你,当真喜欢我,也不敢奢望你对我有那么,那么一丁点儿的喜欢。我不求什么名分,当不了妾,就算做个婢子,我也是欢欢喜喜。只要,你容我,这样子看着你呀。”
就这般静静瞧着,心里便好似自生春,不觉流转几分喜悦和乐。
似乎便能岁月静好,一切都好。
阿滢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嗓音里也带着鼻音“是,是我打搅你了。”
南柯流月会怎么看自己?是否觉得自己不过是贪图富贵,想要攀附,自荐枕席,如此的自轻自贱?
阿滢心尖儿酸意浓浓,一阵子的发涩,含酸想,是呀,有许许多多人会这么做,南柯流月也见得多了。
如若南柯流月稍露轻鄙,也绝不是他的错,而是自己的错。
如此唐突,如此自取其辱。
耳边一静,如此安静,是南柯流月在思考用何等说辞?想来也是无人胆敢如自己一般,有虎狼之心,居然敢冒犯南柯流月。
如此,高不可攀之物!
南柯流月风姿之美,整个元郡朝廷上下都是称赞的。
这么一个成熟、宽容的人,大约也不会对自己说出什么刻薄之词,只是大约也是会心生不屑。
周围略静了静,耳边听到南柯流月沉润的言语“阿滢,抬起头来吧。”
那样儿的嗓音,似乎有着一股子奇异的魔力,让阿滢不顾狼狈,顿时也是如此抬起了头。
南柯流月的姿态,是端正而优美的,眼神好似一泓干净的水,盛在了精美的玉器之中。
他端正认真凝视着自己,缓缓说道“承蒙你的抬爱,不过,我怕要辜负你的一片心意。”
阿滢怔怔凝视眼前的容颜,纵然鬓角有银发,却无法阻止阿滢心口的喜爱。她贪婪凝视着这张面容,心里不觉情意切切。
南柯流月为什么这样子的好呢,温润、大方、认真。
认真的拒绝自己,没嘲讽自己的不自量力,没怀疑自己居心叵测。
“我知道,是我不够好。”阿滢喃喃自语。
是哪哪儿都不够好,家世不够好,人品也不够好,样貌也不够好。也许她之一切,可以说是勉勉强强,可是围绕在南柯流月身边的人,这种种可以说是顶尖。
南柯流月摇摇头“是因为,你太小了,不懂什么是喜欢。”
“我不小了!”阿滢脱口而出。
她不小了,别看她只有十六岁,可是却已然是经历了许多许多的事情,骗了许多的人,见识过许多的男女之事。她早知道怎么勾引男人,将男女之情熟悉通透。她知道,自己是爱南柯流月,爱得如痴如狂。
是,南柯流月比她大很多,岁数有两个阿滢都不止。
可是喜欢就是喜欢,因为南柯流月的美好,不在于年龄。只要和他一起,就不觉春自生,让阿滢觉得宁定而幸福。
“你遇见我时候,太小了,而我又救了你了。太过于崇拜产生的感情,就并不那么的好。你也不会说,甘愿为妾室,为婢女,不要名分,将自己位置放得极低极低。真心生爱慕,便会有嫉妒之心,排斥之意,又怎能容得许多人?”
阿滢涨红了脸“我,我会努力,努力想自己做你的,你的妻房。”
她不过是不敢如此没数,说出可笑要求。
可是饶是如此,这仿佛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只凝视眼前这般明月般的面容,就竟隐隐生出跪拜之意。
这世间有些人,生来就是让人崇拜的,让人跪他跟前的。
“我此生太过于匆匆,故而从未留恋情爱,却知道自己如有妻子,她会是什么样子的人。她虽然很爱我敬我,可看我却是个寻常男儿,并无一丝特别。因为日日相对,什么样儿的人,都会变得很普通。而她,却不会因为这份普通而觉得我这个人枯燥乏味。更不会因为身份地位,世俗声望,而对我生出什么很特别的敬畏。”
南柯流月微笑“阿滢,如果有一日我在你眼里好似普通人,你能有平常心,那你就不会爱我了。”
南柯流月的话儿回荡在阿滢耳边,纵然阿滢并不认同,可也只能无可奈何。
她为什么不可以既崇拜南柯流月又爱他?女人对男人如若有一些崇拜之心,本来就会更加和顺,这又有什么不好?南柯流月是个好人,可是他说的话儿,阿滢却也是一点儿都不认同。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不过这样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