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诡术世家出身,越清楚憎恶的力量会将人摧毁到什么地步,所以如半云兄妹之流,虽然脾气古怪执拗,却会控制好自己的心智,不叫自己堕落到‘邪道’之中,可这个人,也许并非是诡术世家出身。
一个只因为憎恨慕氏,宁愿堕入邪道的人。
桑衍稍一摇头,她停步在回廊尽头,门扇上以朱砂画着不知是什么的刻印,她手一挨上便被震开,干脆覆着黑雾强行推门,悄无声息走入其中,门内空无一人,只有几叠被褥搭起的简易床铺,地上放着茶壶。
桑衍回过身,身后是藏在门扇后,惊讶望着她的慕流央。“阿衍?”
慕流央并未被绑缚着,可他身上一丁点诸神的气息也没有,桑衍立刻走到他身边,黑焰悬在他锁骨之间,片刻逐渐消散。还好,只是不知道什么封锁诸神的药剂而已,再过个一两刻也就自然解除了。
算算时间,连团体赛都还赶得及。
看来此事纯粹是巧合,皇室带走慕流央后将他扔在了这片荒原中,又偶然遇见不知是不是特意到此的斗笠人,而斗笠人完全不知道半云和皇室的秘密。
“走。”
桑衍没有多问,拉开门示意慕流央跟上,慕流央同她一同走入走廊,低声解释道。“那人似乎是去采买了,一时半晌不会回来。”
“是那个人对吧。”
“半云家给了皇室能抑制繁灵的药剂,我意外撞到他手里。”慕流央简单解释道。“这人不与我多话,甚至把我关在这儿之后,就没再来过这间屋子。”
只是他一直被封禁了诸神,门前的刻印凭蛮力无法打开,所以便被困在了这里,而那人好像很不想看见他的模样,只能从每晚隔壁发出的古怪响声来判断,斗笠人确实是有定时过来。
“你认得他吗?”答案是否定,可桑衍实在想不通还会有谁会这么憎恨慕流央,而慕流央自己却对这一无所知。
路过那间‘灵堂’时候二人脚步一顿,但没有再犹豫便走上阶梯,桑衍推了推木板,动作一顿,她向下望来,低声道。“锁住了。”
慕流央两步赶至她身侧,手挨在木板上只稍微一蹭,便猛地收回,白皙指尖似是被墨水沾染般,正蠕动着向伤口内侵蚀,但不知被什么阻碍住了,最终只把憎恶的力量留在了皮肤之外。
“是诡术。”慕流央收回手,他显然还有话要说,尚未开口便停住,与桑衍一同向阶梯之下望去。“……什么声音?”
似是陈旧木门被推动的吱嘎作响,伴随着潮水涌动之声,两人屏息片刻,粘稠的黑色液体有生命般攀上了阶梯,拐过角落,漫过灯火,直到将两人逼退到退无可退的地方,才停下了涌动。
不用试也知道那不是什么有趣的东西,桑衍并未因那些安静的在不远处没了动作的黑色液体而放松警惕,她紧盯着拐角处,一点水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有什么,正踏着水,向二人走来。
走过拐角的是一团古怪的白色,他挣扎着扭动身躯,在黑水中不断膨胀,直到伸出手脚,最终形成了像是人类骨骼的白色生物。
他并未停下脚步,在粘稠的黑水中抬步、落足,没有五官的白色面孔锁死了站在阶梯上的慕流央,慕流央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手指缓缓蜷起。
桑衍不打算再等待,黑雾蔓延直接擒住白骨的一足,可是只在白骨上留下了一片腐蚀过的痕迹,他步下的黑水有生命般立起,将黑雾扑散吞吃。
桑衍一怔,将黑雾收拢至身侧,小臂一动匕首出鞘,在半空飞过一圈撞在白骨身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偏离轨道,最后回到了桑衍手中。
“这东西……”慕流央屈伸手指,被喂下的药剂不仅仅是封禁诸神,如今他能这般站着就已经是用尽力气了,幸好发麻的手掌在缓缓恢复知觉。“阿衍。”
他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两个人被堵在仅仅能够转身的地方,前方是怪物逼近,显然攻击没有起到什么效果,他如今只是拖累,比起试图杀掉这个怪物,桑衍不如以全力保护自己,打开这道门,独自离开就是。
怪物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若是不分出力量来保护他的话,慕流央知道桑衍绝对能够离开。
桑衍并未理会,胸口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叫她甚至没有回头——如果只为了甩掉他独自逃走,当初她是为什么要选择走进这座木屋?
谁又说她打不死这个家伙?只不过要废些力气而已。
慕流央低下头,看见桑衍步下翻涌的黑雾越来越多,几乎将狭小空间占满,他急忙抬头去看桑衍的神色,而桑衍面无表情着盯住黑水中已经走至身前的怪物,黑雾将怪物头颅笼罩。
怪物脖颈处裂开一道缝隙,用手抓着黑雾塞进缝隙之中,只是那些黑雾怎么可能被轻易吃掉?从内部不断腐蚀着白骨,眼看着这怪物便小了一圈。
怪物没有知觉,仍在走来,虽然缓慢却也最终逼至身前,桑衍将它踢下阶梯,那堆白骨倒在拐角处费力的站起身,黑水自他身上攀下,覆盖在他被腐蚀的缺口,凝固后与之融为一体,变为古怪的白色。
“那些黑水与怪物是一体的。”慕流央眉头一皱,若是一直如这般反复的话,桑衍的力量绝对不可能支撑到那个时候,而桑衍观察着怪物行动的轨迹,低头望了望一步之外黑水的边界。
待那怪物走到黑水之外,一次性将之腐蚀就可以。
只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