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衍手指紧握,将白狼的衣襟扯皱了些。
她背后翻滚的黑雾正自衣间发间漫出,白狼走一步,连脚印都被无法阻止的雾气吞噬不见,只是这些令人恐惧的气息,竟被止于他身外一步不能再近。
白焰正纠缠喂养着几乎已经将庭院挤满的黑色雾气,他停步在房门前,命令白焰推开房门,走入将桑衍放在软榻上,却因对方扯着他衣领没有放手,险些被带倒在床边。
桑衍很是固执。
“来,放手。”他低声劝说,可对方虽然睁着眼睛望着他,却似乎无法理解似的,手指痉挛蜷缩,反倒将衣领抓握的更紧了。
白狼无法,只得一点点掰开细瘦指尖,这才从桎梏中解脱出来。
少女侧躺在榻上,额间洇出水迹黏着黑发,唇边吐息炙热,突然手支在脸侧似要起身,最终却手臂一软无力倒下,剧烈咳嗽起来。
桑衍咳的连失色的唇也染上了些微的红,她始终顺不下胸中一口气,黑雾在血脉中挣扎着侵吞内脏,内脏又被这身体本能的修复,只是总赶不上黑雾侵蚀的速度。
唇边突然传来甜腥的味道。
于人类而言那是令人畏惧的死亡的气息,但对桑衍却是一场佳肴。
她本能的向着气息来源望去,看见白狼唇上沾着些血迹,手腕深深的咬痕处正溢出鲜血,顺着他白皙手臂流往衣袖中。
桑衍并没有更多反应的时间,她在渴求那些蕴藏着绝对力量的血脉,知道这血脉中有某种事物,能叫暴动的黑雾安静下来。
只是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看着液体浸湿衣袖,黑雾自发回返,去争抢衣袖上的血迹,桑衍心中焦急起来——
不、不行,不能叫那些被分解为力量……
白狼俯下身。
他半跪在软榻之前,黑雾被白焰隔绝,桑衍只要稍一探头,唇就能挨在白狼手腕之上,明明温热却又如寒冰般刺骨的温度,顺着喉咙滑入肚腹。
黑雾逐渐安静下来,他们并没有听到任何来自于宿主的命令,便全无意识的游荡在屋中院中,捕食白焰与惊起的黄襟鸟,突然,有谁踏入。
所有黑雾都不怀好意的望向声音来源。
许行素最初跑回后阁的时候还没发现什么,但一踏入院子,那些被不知名结界屏蔽起来的黑雾瞬间叫他身体僵住。
四面八方皆是猎手,他便是无辜落网的唯一猎物。
他绝对会被毫不留情的吃掉。
根本就不可能做出反抗,许行素后背险些叫冷汗浸透,贴在墙边动也不动,直到屋中终于传来了响动。
白衣男子站在屋前,那双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深金色眸子于他身上一转而过,轻触即返。
松了口气的许行素眼见着白狼退回屋中,驱使白焰勾着门关上。
?!
这是裸的报复吧?!
黑雾再一次欺身而上,许行素彻底放弃了冷静,高声尖叫道。“救命啊桑衍!救命!”
门又一次被不耐烦的打开了,白狼并未走出,但白焰已经如他亲至,在黑雾中央分开一条狭窄的道路,许行素理智终于回归原位,闭上了嘴。
可这一来,却越发担忧桑衍的状况,他皱着眉跑到门前,一眼便看见唇边染血,咳嗽着试图起身的桑衍。“桑衍——”
白焰拦住了他的脚步,强行将他禁锢在数步之外,许行素立刻忘了刚刚是谁救他一命,质问道。“你是什么人?让我过去,桑衍是怎么了?”
桑衍只是在平复着身体状况,神智仍未回返,她听不清许行素说了些什么,隐约觉得是重要的声音,最终却轻轻摇了摇头,并未言语。
“安静些。”白狼落在许行素身上的目光如视蝼蚁,若不是桑衍在乎,他早叫这个吵闹又不自量力的人类死在黑雾之中了,他就知道……
果然最初还是应该把桑衍带入神殿才是。
“你对她做了什么?”许行素见无法挣脱,立刻动用书阁,在桑衍身上扫过一圈,却正看见桑衍咬开白狼已经恢复完好的手腕,唇边隐约有红色滑落。
呼吸一滞,原本想要说的话再也无法完整表述。
桑衍,在做什么?
那些叫人恐惧的黑雾都撒娇般纠缠在白狼身侧,不肯回到桑衍身体里去。
白狼用白焰把自己与黑雾隔绝开,漫不经心收回手,冰冷的眸子落在许行素身上,似乎对这一幕很是满意。
因为杀意终于有了合适的理由。
白狼要杀他。
许行素终于意识到,对面的是个能轻易将他抹杀的强者,而桑衍如今处于混沌的状态无法阻止,所以他必须得说点什么才行。“……”
“我不会说出去。”许行素声音有些哑,显然是因为明白无法与对方抗衡而感到沮丧,但仍能一言点中对方心思。“别杀我,桑衍会伤心。”
对方很在乎桑衍这一点谁都看的明白,希望看在桑衍的份上……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不是吗?”
白狼终于肯正面回答他一句,但那双笑意渐起,连不耐烦都被掩盖的金眸,叫许行素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是白狼低声说道。“她总会原谅我的。”
完了。
许行素明白,自己这是一刀戳在了对方最痛恨的一点上。
白狼显然本就不满于桑衍对他的重视程度,白焰逗弄猎物般在他脸侧划出一道伤口,许行素五指蜷起呼吸慌乱起来,试图找出破局之法。
桑衍抓住了白狼的手。
她终于坐起身,咳嗽声小了些,手指握住白狼手腕,又缓慢下滑直到指尖纠缠,白狼回过身,桑衍垂头不语,发丝落在脸侧,看不清神色。
真是遗憾。
“滚吧。”
白狼声音一落,白焰带着许行素向门外撞去,把他狠狠摔在了院中,正在回拢的黑雾一惊,有些好奇的漫到他身边,最终没什么兴趣的走开了。
许行素揉着摔疼的手肘站起身,紧闭的房门中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他咬牙切齿什么都没说出来,又想起害桑衍受伤的那个家伙,抬步走出后阁。
“醒了?”屋中白狼才懒得理会他是去做什么了,他低头望向少女肩头,从衣衫裂口能望见正被黑雾覆盖的肩膀,显然是已经在缓慢自愈。
少女也抬起头望着他,唇微动,却没说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