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焰将她背后夜风阻隔,白狼见对方不答话,只能一手圈着少女坐在房檐处,天上夜星些微闪烁,落在他衣衫处消失不见。
桑衍开口,声音低哑几不可闻。
“他还在什么地方看着我。”
白狼一怔,握住对方的手引导着桑衍缓缓转过身,跪坐在他怀中的少女眼中仍旧是深井,空旷的连恐惧都看不见。“很在意这件事?”
白狼清澈的嗓音中总带着些少年气,就是认真起来的时候声音也不会低沉下来,熟悉的问询叫桑衍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黑发在白狼颈间蹭来蹭去,惹得白狼扶正她的身子。“为什么?”
少女在意这件事的原因并非是恐惧,她仅剩的情感并没有恐惧的余地,更多的是令她厌烦却不知名、曾经可以称之为情感的情绪。
那么,又为什么如此在意?
“我想知道他的理由。”桑衍声音仍旧很轻,但好歹在绝对寂静的夜色之下能够听的清了。“他执意要我出生,执意以姓名分给我生身的理由。”
就算是对实验着了魔,也没必要亲自成为之中的一部分,为什么要和他口中的‘怪物’,生下生身中刻着他名字的桑衍呢?
告知她属于人类的一部分,又将其剥夺,禁止她语言、禁止她学会人世的全部,可又用那种神色望着她,教她说出‘父亲’二字。
父亲……
她讨厌那双心满意足的眼睛。
白狼把玩着桑衍垂在肩头的一缕青丝,对方的黑发最近又长长了些。“那不重要,他没有占据你生身的资格。”
流淌着神明血脉,一切便区别于人类,就算桑衍仍旧以人类自居,那个所谓的父亲也仅仅是个称呼,他无法干涉桑衍的命运。
自吞噬掉白狼血脉的瞬间,桑衍的过去也好、未来也罢,就完完全全系在了他的身上,以人类身份论起‘生身’,也绝对是写着白狼的名字。
父亲?
想从白狼手中抢走桑衍是不可能的事情。
桑衍想知道的当然不是这些,她些微支起身子,认真的望向那双金色眸子。“那我又是因为什么,才以如此的姿态出生了呢?”
“这个理由重要吗?”白狼回答的很快,他俯身捏住对方小巧的下颌,拇指压在唇瓣上拂过,被桑衍轻咬一口被迫松手。
桑衍被白狼望着,心口处空无一物的地方正逐渐回暖,然后整个世界也就如此温暖起来。
确实,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她只需要继续看向前方,知道前方是白狼,是她在意的人们就足够了。
“只是好奇。”桑衍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握住白狼的手,对方拇指处正有一道浅浅的牙印还未消去。“我一直想知道他的理由。”
从很小、从能够开始疑惑的时候,那个对她来说空无一物的建筑中就没有什么值得探究的事情,所以在她还能思考的时间之中,唯一好奇的便是父亲的理由。
这么久了,几乎成为了执念,无论如何也想知道。
皇室手中药剂的雏形,就算不是来自这个人,也至少是来自最初许家的主人、父亲的雇主,三方之间必然有所联系。
父亲能在那场灾难中活下来,那么手中的资料应该足够他去做很多事情了,偏偏这人仍旧只是想方设法盯着她,看来是不会放弃了。
……天下,硝烟将起。
“那就沿着这些线索追踪下去。”白狼也不急着回北方了,他终究是更喜欢看桑衍眸中除了漆黑之外的颜色。“你总会知道的,嗯?”
“嗯。”
桑衍的笑意叫唇色仿若是更艳丽了些,白狼被引诱般倾下身,直至呼吸交融到极为接近的地步,对方茫然的眨了眨眼,连眼睫似乎都挨在了一处。
只差一线。
白狼骤然起身,两手用力将桑衍整个抱了起来,跃下房檐,只是在走进半开的房门之前,隔壁院落中传来了些微的声音。
许行素现在非常想把自己塞回白楼去。
许行素是个如果在专注思考一件事,那么更多的、其他的东西就都无法注意,这些日子里脑袋中只有一个问题,以至于剩下的全部都被忽略。
所以深夜从围墙那头翻过来时候根本没过脑子,当然也不考虑如果被发现之后,会不会被当成变态打出去的问题。
看见院中二人,倒是霎时间清醒过来。
也许是因为最近睡眠严重不足,所以最初的一点尴尬之后,注意力立刻凝在了白狼身上。“……桑衍,他是怎么回事?!”
深更半夜啊!孤男寡女啊!共处一室啊!
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剧情走向吧?
白狼眼中的轻蔑叫他瞬间闭上了嘴,可似乎不是很相信在桑衍面前,这个人还会对他动手,仍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白狼。
随即桑衍牵住了对方的手,平静的答道。“聊天。”
“……”该怎么回答?
许行素觉得额头一蹦一蹦疼的厉害,只想尽快和床铺相亲相爱,可是他不讲完要说的事情是绝对睡不着的,于是深吸一口气,不想就这个问题和桑衍更多的探讨下去。“桑衍,单独谈谈?”
对方很是认真。
桑衍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放开了白狼的手,见白狼并未有阻止的意思,走到许行素身边,同他一起向院门口的秋千处走去。
原本是许行素有事要说,结果首先沉默的也是他,他似乎有些站不住,坐在秋千上张了张口,最后只说道。“他……是那位白狼帝君,对吧。”
冰封神殿的白狼帝君。
桑衍不奇怪许行素能猜出白狼的身份,平静的点头,本以为对方会提出对于神明而言人类的存在如何,可许行素又一次沉默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