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无人通报,方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许就是刚才自己打盹的时候吧,他心想这府里的下人们也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来人了也不过来知会一声,以后一定要严加管教。
这孩子方集从来未见过,兴许是什么亲戚家的孩子。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房集在飞黄腾达之后,三亲六故没少跟着沾光,这小孩若不是过来请托,就是被大人打发前来送礼的,反正他门前来来往往,基本上都是这两种人,想到这,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在方集心底油然而生。
可是作为长辈,他又不能太露行迹,至少要表现出几分亲和的样子,于是,他便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双亲还好嘛?”
那小孩眨了眨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明显是听懂了房集的话,却闭着嘴巴,一声不吭。
房集心觉奇怪,但转念又一想,这孩子想必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冷丁从狭窄逼仄的小屋来到这宏构巨制的大宅,看得眼花缭乱,显然还没有适应过来。
再者说,小孩子到了陌生的地方,总是有些忐忑和局促的,于是,房集又没话找话地问“你那布囊里装的是什么啊,是你父母差你带过来的吗?”
小孩一听这话,眉眼一弯,笑了,一直紧闭的嘴也张开了,答道“眼睛。”
什么?眼睛?房集一听,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那小孩看出了房集的疑虑,也为了验证自己所说的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抬手,把布囊的系带解开,将里面的东西哗啦哗啦地悉数倒出。
好几升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眼睛一拥而出。
房集汗毛倒竖,惊骇欲绝,差点从椅子滚到地上去。
他张大了嘴,艰难地吞咽着吐沫,连一个简单的音节也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更为可怖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眼睛,脱离人体的眼睛,仿佛有生命一样,在地面上朝四处散去,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爬行。有一些爬上墙壁,爬到屋顶,占据了厅堂里的制高点,冷冷地向下观望。另一些爬上门槛,爬出厅堂,转眼便在视线中消失了。不知什么时候,有几只,甚至爬到了房集的衣襟上,闪着七彩妖异的光,同房集大眼对小眼,不怀好意地瞪视。
房集的神经终于绷到了极点,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力跺脚,希望借助弹跳的力量将那些眼睛从衣襟上震落……他实在鼓不起勇气伸手去碰那些东西。谁料,那些眼睛如同生了根一样,不管房集怎样折腾,他们都安如泰山。冷冷地,嘲弄地、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啊……啊……啊……”
房集的嘴里终于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惊叫。
如果这是一个梦魇,那么,他想借着这一声叫喊,把自己从梦中惊醒。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声音刚落,自己的耳边又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呼。
那声音是从屋外传来的,显然,其他的家人也见到了那些奇怪的,恶心地蠕动着的眼睛。
而他,也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现实,这,并不是一个梦。
可以想见,他的心情,真的是绝望到了极点。
正在此时,几个家人惊慌失措地跑进来,结结巴巴地说“老爷……眼·……眼睛……·遍地都是……”
房集心想,这些人长着眼睛都是干什么的,难道没有看到,自己也被各种各样的眼睛包围了吗。
正思忖间,忽然发现,那些到处蠕动的眼睛如同海市蜃楼一样,已经凭空消失了,当然,那个手持布囊,面带笑容的小孩,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其他地方此起彼伏的惨呼声,也渐渐停止了。
好像刚才,全家人集体做了个梦一样。
那些眼睛究竟从哪里来,那个手持布囊的小童又是谁?他来自何方?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些疑问故事,方集始终都想不明白,似乎都已随着小童的消失,成为了永不可解的谜题。
据说吖,这以后不久,房集的好运也走到了头,他因事被诛。
只是不知道,当刽子手的大刀高高扬起的时候,那方集是否还记得那些躲在命运深处的,冷冷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小兰讲的故事也到此而结束了,宗泽皓听得有些入迷,这则故事他显然没有听过,故事中的人物,他也不认识,虽故事中沾了前朝,可这前朝距离今时今日已近三百多年,是否真的有方集这个人,他也是无从查起了。
“嗯,这故事,说的倒也不错。”用以警醒世人还行,只是对于宗泽皓来说,这样的故事听也便听过了,令他念念不忘的,依旧只有景姝同他讲得那两件时,科技强国,是景姝在那次为他讲完故事的总结。
之后,只要一有时间,他便琢磨景姝所讲,心中对那些神奇的事物愈发好奇起来,只他也深知,对此时花田国来说,那些事物都太过遥远了。
“公子,真的只有这一句评价吗?”小兰红唇微嘟,面容娇艳,神态娇嗔。
宗泽皓淡淡的瞥了一眼小兰,随意地夹了口小菜,还是一样的不好吃……
“那……真是如此嘛!”宗泽皓万年钢铁直男的本性展露无疑,“看来你们这里应该也没什么东西了,我想我还是走吧。”
“呃……”见宗泽皓要走,小兰放弃了撒娇,却又转手给他斟了杯酒,眼珠一转,又道“既然上一个故事贵客觉着无趣,那奴家再给贵客讲一个可好?”
“哦?你还有?”宗泽皓斜着眼看她,语气中颇有些怀疑之色。
小兰一脸的诡异之色“这一次,奴家要讲得这个故事,可就诡异了……”
宗泽皓被她的神情语气勾起了些许的兴趣,说道“那速速讲来,你若讲得好,本少爷有赏!”
喝了几两水酒,宗泽皓差点都要把自己的身份讲了出来,还好及时改了口,否则,又该是徒惹麻烦事儿了。
小兰笑笑,这便又开始讲了起来“这个故事的名字,唤作《骷髅变》,话说还是跟钱朝的一位大官有关……”
“话说这前朝的开元年间有位大臣,名唤姜皎。
这姜皎出身世族之家,颇有才学,不仅擅于丹青,还能言善辩,长得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
早在那前朝皇帝还是藩王的时候,那二人便建立了颇为深厚的友谊。
姜皎擅长阴阳卜筮,那前朝皇帝登基前的几次政变,这姜皎都参与其中,而且是主要的谋划者。
他准确地预言了开元以前政局的演变,策划并参与了擒杀那朝长公主的政变,在那皇帝走向帝位的这条道路上,无不谓是功不可没。
所以,当皇帝登基以后,论功行赏,姜皎当即便升任了楚殿中监,封楚国公,不久,便又晋为了正三品的太常卿。
这在当时,说他是炙手可热的头面人物也不为过的。”
说到了这里,小兰停了下来,为宗泽皓填酒,又将一盘花生米端到了他的手旁,柔声说道“公子既吃不惯店里的菜肴,那便喝些小酒,垫些花生粒吧。”
宗泽皓见她不讲了,心里顿时有些不高兴了,说道“你快些讲吧,我这里会自己动手的。”
阿……呸!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渣男,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小兰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可脸上却还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冲着他施了一礼,才又继续开口讲道
有一天呢,这姜皎在家里呆得难受,就临时决定同手下人到禅定寺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