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阮身子前倾,伸手环住了她,一声满足地喟叹,只差将她揉进他的骨血里。贴着她耳边的鬓发,他热热的呼吸吐在耳边,低笑,“居然敢说我无耻。夫妻之间,难不成你想和我谈纯洁?”
顾南七冷哼,不由伸手环住林阮,将脸颊埋在他的脖颈里,嘲讽出声,“林阮,你有没有觉得你已经强势到阴险至极的地步了?我倒是有些怕了。”
“现在才知道怕?可惜,晚了。不过,我可以补偿。等你的手一好,我以身相许补偿你,如何?”
“白日做梦,你消停消停吧。”顾南七闭眼,静默了许久后,又轻道,“……林阮,对不起。往后,不会再叫你失望,定如你那般,我也会相信你。”
林阮笑了笑,却也不言语,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向城的地理位置略有些偏北,加之毗邻高山雪域,所以尽管已经入夏,天气仍是有些阴晴不定,忽冷忽热的,叫人琢磨不透。
一夜的寒风呼啸,有些回升的气温又骤降了回去,不似前几日的暖和了。床上,若清瑜沉沉地睡着,眉头渐进蹙起,不舒服极了。半醒半睡之间,她只觉尽是凉意,鼻尖也有些冰冷。
她迷蒙地睁眼,无意识地望着眼前的虚空,神志尚还有些混沌。一瞬,从脖颈间传来的那股剧痛,立时疼得她咬牙蹙眉,险些咬到舌头!
“该死的……”
她不由低咒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她只知道顾南七一手的银线使得阴柔诡异,却不想那根看似不起眼的细线竟是宛若刀锋般锐利,轻轻一碰便能割裂血肉!昨晚,当她将银线缠上脖颈的那一瞬,她被那样的触感惊得骇然欲绝,几乎下意识地想要脱逃。
可,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那个如神祗般存在的男人,早已预知了未来,整个苍生都是被他操纵在手里的傀儡,她能逃到哪里去?又哪里敢……逃?
人的潜能,是能被逼出来的。
银线缠颈的那一刻,她清楚地明白自己的下场,要么生,要么死!
可她不想死,她要活,活着毁掉这个世界!
那样漫长的对峙,她像个戏子似的,努力地演戏,玩命般地勒缠着自己的脖子,窒息疼痛到眼泪绝提!腥热的血液滑进了她的衣衫里,她的肌肤感知着它们的叫嚣,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那一刻,她惊诧。
她是怕,可她居然不怕死了,她只怕……她会露出不该有的破绽马脚,万劫不复,而后永无翻身!
所以,她逼自己成了这个世上最优秀的戏子,成功地骗过了所有的人。
劫后余生,若清瑜抚上自己尚在跳跃的心口,不由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活着真好。可万一……那时候她不小心死了呢?
她终是怕死的,不是么?
顿觉有些后怕了,她的困意全无,旋即起身下了床,走到桌前拿起梳妆盒里的铜镜照看。她揉了揉仍有些惺忪的眼,对着自己的脸颊仔细地看了起来,但见镜面上的映像,两弯紧蹙的眉,难掩困倦的眼,以及两瓣干涩暗沉的唇……这张曾让她引以为傲的容颜,此刻竟此是如此苍白怠倦,全然没了素日的娇俏。
一瞬,她握着镜柄的五指一紧,关节泛白。不该是这样的……
她强迫自己舒展眉头,不甘心地将镜子朝下移了移,正好对准自己的脖颈,但见散着浓郁药味的纱质药布将她细嫩的脖颈缠了好几层,清理过后又渗出的血液宛若雪地里的点点红梅,凄诡地绽在了白色的药布上。
触眼所及,她骇然,入戏太深,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苦肉计,离间计……美人计?
呵,幸而天不负她!
疏离和猜忌,从她出现的那一刻,便在林阮和顾南七的心里播下了种子,然后她为它们浇水灌溉,让它们快快地发芽成长,直至结出决裂的果实,永不回头!
昨晚,便是她摘取果实的时刻……啧,可真是场毕生难忘的好戏呢!不过,却也叫她失望至极。
她以为,纵使万般险阻也很难离间他们,却不想不过尔尔的手段,便叫她如此顺利的得手,反倒没了成就感。呵,却是她高估了林阮和顾南七,他们之间的牵绊简直脆弱地不堪一击,真是无趣得紧啊。
如此的闹剧,林阮和顾南七定是要决裂了。于她,也可以功成身退,赶回沧澜请功。
她一声喟叹,不由又回想起了昨晚的情境,林阮,任校尉,还有那么多的将士……谁也不相信顾南七,啧,尊主可真是个孤立无援的可怜人呐。早知如此,她当初一定很后悔对那些人好吧?全是些狼心狗肺的人呢!
“蠢。”唇角一抹弧度,低沉复杂的笑声溢出,她虽痛楚,却又是如此的开心。
果然,人心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不屑极了,若清瑜嗤笑一声,随手将铜镜扔到了一旁,而后护着脖颈小心翼翼地梳洗穿衣。
不刻,她精挑细选了一件低襟的淡色衣裙,挑得别有用心。她原本脸色就不好,素淡的粉色更是衬得她愈发的娇弱苍白,低襟的领口将她脖颈间的纱布血迹全然显露了出来。
如此的模样,入眼的尽是女子的娇弱可怜,让人恨不得将之呵护入怀,对那脖颈间的伤痛唏嘘不已,恼愤那下了毒手的人。
对这样的装扮甚为满意,若清瑜理了理领口,心情立时大好。眼见天色尚早,倒也不急着去见林阮,蹲身将藏在床下的瓮杯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她坐在床上边饮花茶,边挑弄着里面的蛊虫,只觉天地间安谧极了。
她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看着那只仅存的蛊虫,其实原本还有五日才可练成此蛊的。可她怕事态有变,所以提前了出蛊的日期,昨晚便叫他们尽数吞噬厮杀了彼此。半个时辰的混战,子时的时候才分晓了胜负,留下来了那只最毒的血蛙。
“耗时耗力,用到谁的身上,我才不觉枉费呢?”若清瑜低声自语,好似忘却了脖颈间的痛楚,脸上的神情渐进喜悦,说不出的扭曲。
她起身,颇为享受地啜饮花茶,只觉连续不断地暖热入胃,唇齿间亦是沁人心脾的甘甜,舒服极了。一瞬,她蓦觉,从小到大,她似乎从未如此开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