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月球基地上的宁负早就料到了这一天,如果彷生人觉醒了,那么旧党势必会抖露出自己的底子。他盼望着彷生人早点觉醒,又害怕迎接自己身份暴露之后的风浪。
可事情不会一直僵在那里,该来的总会来。
旧党给世界政府提供了无数证据,玄鸟科技被暂时封停,这些证据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整理与审核。
其他彷生人大规模暴乱的问题涉及道德和伦理,十分复杂,况且,总不能全杀了吧?可如果不杀,这些彷生人又该如何安置?世界政府也不想面对这些问题,能躲就躲,能拖就拖。
不过宁负的问题就简单很多,因为他涉嫌杀死自己的原体,也就是真正的宁负。谋杀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重罪。
转移视线,浑水摸鱼,还能一箭双凋,旧党和宁负之间的对抗几乎是明牌在打。
月球基地中,宁负刚校正了一个旧版星图中有所偏差的数值。他和典越还有周玫需要重新调整运算程序。星图是现有人类对于天体位置以及宇宙法则的全部认知,他们需要更新的不仅仅是一个运算程序,而是人类所掌握的全部天文知识。在这一方面,人工智能帮不上太多忙。
他偷偷瞥向周玫,女孩的马尾束在脑后,戴着黑色的胶框眼镜,正在全息影像上整理着研究资料。典越坐在远一些的地方,伸了个懒腰,吞下几粒药片。
周玫望了过来,说:“走,去吃饭呀?”
典越摆了摆手,他现在饭都很少吃了,几乎就靠能量食品和营养液维持生命,宁负真担心他某天突然暴毙。
但是他承担的工作却最为繁重,除了校正星图,还得构建月球基地的防御体系。宁负叹了口气,跟着周玫离开了实验室。
女孩走在前面,手绕在脑后,紧了紧有些松的马尾,回头看到吊在后面的宁负,说:“快点呀!”
她能看出,宁负脸上有一丝凝重,止住脚步问到:“怎么了?是不是那边的事?”
空旷的走廊中只有他们两人,地上指示方向的澹蓝色箭头如同水流般潺潺向前。
宁负抬头看着周玫,微笑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么该死的微笑,就好像一切都了然于心又无可奈何。
他应该悲戚地承认自己就是彷生人的事实,请求周玫原谅自己的隐瞒和欺骗,但是他没有。
就像邪魔附体,身体失去控制,表演继续着,宁负仿佛从“他者”的视角看着一切发生,无法干预,无能为力。
周玫说:“这再明白不过了,肯定是敌人用来扰乱视线的把戏。”
那个宁负忧心忡忡,煞有介事地说:“但是其他人可能不会这么想,玄鸟科技有麻烦了。”
周玫薄薄的嘴唇向上翘着,眼中都是暖意,说:“有我呢!”
宁负知道自己应该说实话,但是他做不到,他贪恋周玫此刻的温柔,他想,周玫一定更愿意相信自己就是真正的宁负。
戳破一个无辜女孩的梦,似乎有些太残忍了。可他是明白的,继续骗下去或许是一件更残忍的事。
他能分清善恶是非,他没办法像一些人那样骗过自己。
但谎话已经说出口了,虽然他并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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