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虻山天军,已有小成,全仗贤兄之功。”千里生用温和的语调说道,并且在话音刚起的时候,白影一闪,瞬时间就出现在了大力将的身边。
大力将却背过身,将手中的令旗如投壶般直接掷入高台上的箭筒之中,口中淡淡的道:“自长安归来,向不曾见,若非灵风潜回禀告,我还不知道你们竟然都已回来了。”
千里生故意以手加额,做出个猛然想起的表情:“哎呀,长安苦战,我以为灵风被那些伏魔之士给擒住了呢,却原来已经平安而归,这便好这便好。”
大力将对那个叫将岸的年轻人低语几句,然后才转过头看向千里生:“今日寻我,又有什么事?”
将岸对着场上仍维持着拜倒姿势的妖魔们一挥手:“将军令下,群妖皆散!”
茹丹夫人出现在千里生身边,将玲珑的身体有意无意的挨紧千里生,目光盈盈的笑道:“千里先生久在凡人之乡,便回来的这些时日,也忙着处理些杂务,与大力将军多时未见,一向挂念得紧,可巧今日得了空,便来拜见大力将军。”
千里生微笑着对大力将拱了拱手,台下密密麻麻的的群妖们正哄哄然的起身,各按队列,仅仅有条的退出这片旷地。
大力将泛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却也将左掌贴在右拳上,平平伸出,回了个姿势标准的拱手礼:“久违了,千里。”说着,对着山峰之顶一示:“你我庐中叙话。”
千里生将手一摆:“不急,贤兄,小弟意思,不如和贤兄先往凡子谷圣灵殿一观,一路上谈谈说说,岂不美哉?”
大力将深黑的眼瞳在千里生身上一转,仿佛是要从他的神情上看出他心内的真正所想,可是却只能看见千里生那淡然若定却不可捉摸的笑容,于是轻轻一点头:“好,请。”
在大力将前方相引,要带着千里生动身之际,千里生的身后又现出几道黑气,黑气翻腾之中四个人影屈身下拜:“虻山四灵参见大力将军。”
“起来吧,虻山之中不必这许多繁文缛节。”大力将在四个人影的膝盖还没有触地的时候便拂袖一挥,一道柔和的气流托住了四灵身体,使他们难以下拜。
四灵愕然对视,看着大力将引着千里生和茹丹夫人渐渐走远,心中震骇之极。不愧是虻山的守护神,不过信手一拂之间都有这般出神入化的玄灵之力。
在看到将岸昂首挺胸,如同随从侍卫一般堕在大力将身后远远跟随之时,嗷月士便立刻堆起笑,对他招呼道:“将岸兄弟,多时不见,怎么倒生分了?”
将岸止步,一脸正色的对四灵点了个头,指了指走在前面的大力将,又指了指自己,言下之意,便是职责所在,不可轻语。
四灵顿时收起松怠的神色,和将岸并肩而行,跟上了大力将和千里生的步伐。
“那氐人之君终究瞧破你们的本相了?所以你们又都重回虻山?”大力将看似随意的问道。
千里生依旧是平静的微笑:“也算不上,小弟只是想换个韬略,静观人间改朝换代,兵戈纷争。”
大力将用眼角的余光轻睨了千里生一眼:“这可不像你,惑君乱朝的谋划你用了一千年,怎么到了今时今日,你倒又按兵不动了?”
“贤兄又在笑我,贤兄也知道,尝试了这么多次,没有一次能告大成,这就说明此计有大缺漏之处,既然如此,小弟便反躬自省,另寻良策,又何必抱残守缺,一意孤行呢?”
“人间世界,确实没那么容易攻取。有言道,师直为壮,曲为老,岂在久乎?”大力将的话显然另有所指,这是《左传》里的言论,意即师出有名便是理直气壮,无往不利,否则便是士气低落,断无可胜之理。大力将这么说,显然是认为虻山对人间的一再觊觎,是师出无名的不义之战。
千里生当然听出了大力将话里的意思,并不接口,而是岔开了话题:“虻山八万众,小弟原意是训练出五万天军来,至不济也当成三万精锐,可小弟今日观之,虽军阵肃肃,严整有威,然数众却不过万余,不知贤兄尊意为何?”
“兵在精不在多,八万众中精选勇力绝伦者,用于防卫虻山,抵御外敌,万数便已经足够。”大力将的意思很清楚,这按照人间军阵操练出的虻山精兵是为防卫之用,迥别于千里生意欲征伐天下的初衷。
千里生的眉头不为人察的微皱了皱:“贤兄,吾王复苏之日渐近,这一旦醒来,便是力行伐世之举,贤兄是上古吾王的心腹重臣,似此,岂不是违了吾王本意?”
“我当尽为臣之义,力劝吾王,且休干戈,便在这虻山境内休养生息,颐享天年。我们修炼了几千年,本就该用这历经千难万劫的化去横骨之体去感应天地造物之灵,徒逞刀兵,妄动干戈,是为不智不仁之举也。”
茹丹夫人已经听的脸色微变,但碍于身份,不敢多话,千里生则浅笑:“贤兄这几千年除了修为已臻化境,便是凡人间的许多论词言调却也深谙于心。只是若吾王执意要进取天下,贤兄身为臣子,不知按凡人礼法,该当如何遵从?”
千里生也广博之士,这番话说出来其实用意不善。既然你如此恪守凡人的信条,那我便用这个由头堵你的嘴,看你如何申辩,
大力将似乎没有听出千里生的弦外之音:“吾王有令,为臣者自当奉行。只是若眼看最终吾族事败,虻山众如三千年前一样多遭身殒,我也只能以死为吾王尽人臣之忠了。到那时,谈何坐领山河?数千年延祚至今,却毁于一旦,宁不痛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