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鳞脸色又是煞白:“啊?上仙万万使不得,这滕公子的气味早在吾王处有留样,可决计混充不得,一旦被发现,连小妖都是死罪。”
甘斐举手一抬:“就在刚才,我已从滕公子身上吸纳体气,我敢保证,闻起来的味道和这位滕公子一模一样。”
无鳞神情一窒,他没想到滕祥身上泛起的白雾渗入这斩魔士体内竟是这个效验,这个斩魔士确实可怕,把事情都做在自己设想的前头,使自己找不到任何理由推却。
“所以呢,只要你这么做了,你每个月都可以来找我,我替你排除那罡气,而你也要多替我张罗着,要是我出了事,谁来替你解除那爆心之患呢?”甘斐对着无鳞眨了眨眼,再次咧开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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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棠睁大了眼睛,看着那白面书生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喉头呜呜作响,却说不出话来,哽嗓间的创口汨汨的流出血水,身体慢慢软倒。
几丝白气顺着地绝门人泛着黑光的短刀刃身缠缘而上,地绝门人得意的笑了笑,将短刀收回腕袖之中。
斜阳夕照,听风洒月,南山采樵,携子终老,原来终究不过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梦想。这是白面书生生命消失前最后的念头。他的双目黯淡的望着天际,圆睁不瞑。
“你!杀了他?”地绝门人的动作全无征兆,出手又是极快,以至于池棠根本没有来得及阻止,直到白面书生的尸体瘫在地上时,震惊和暴怒的池棠厉声呵斥也同时响起,火焰神力腾腾而发。
愤怒的一拳打在那地绝门人当胸,地绝门人喷出一口血水,身体被远远的打飞开去。
薛漾面色凝重,扶起白面书生的尸体,探了一探白面书生的脉象,而后,阖上了他圆睁的双目。不过片刻之前,他还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可现在,他的冰冷的尸体与这同样冰冷的山野为伴,在苍凉的长风吹拂中,成为这昏黄天地间无知无觉的尘芥。拂芥山,拂芥山,难道便是由此而得名?
池棠怒火燎燎,跃身向前,拔出云龙剑直刺刚落地的地绝门人喉头,口中再次重复怒斥:“你!竟然杀了他!”
“而你现在要杀了我?为了一只妖怪而要杀一个人?”地绝门人咳嗽着,嘴角的血迹未干,眼光毫不畏惧的迎上池棠的剑锋。胸口中了池棠一拳的地方飘起几丝烧灼未止的轻烟,散发出一股焦味。
池棠身上的火苗晃了一晃,原本直刺而下的剑刃也为之一顿。
这是背约,这是失践,这是一次不折不扣的暗杀。池棠虽然对那羊怪所化的白面书生颇有好感,可真正令他愤怒的,却是这种卑劣的行径。
地绝门人爬起身,吐出几口带血的唾沫,拍了拍胸前,他的身体着实强壮,在池棠这般重击之下,胸口的肋骨竟然没有断裂。
“别忘了,他是妖,就算再显得怎么自有苦衷,他也是妖,吃过人肉的妖,身为伏魔道中人,诛杀妖就是天经地义,给他留下全尸,已经是我看在他引路功劳上的恩典了。”
池棠心中烦虑,听这地绝门人所说,倒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总有哪里不对劲,他凝在当地,维持着出剑的姿势,一动不动。
地绝门人看了池棠一眼:“你有这么高强的法力,年岁也不小了,却还那么幼稚,别忘了,你是做什么的,难道还真要和一个妖怪称兄道弟?”
池棠没有说话,地绝门人蹒跚着向前走了几步,却又踉跄了一下,毕竟是受到池棠的一记当胸重击,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化解这股劲力的。
地绝门人止住脚步,调息半晌,他知道自己倒底还是受了内伤,刚才池棠的那一剑若不是生生顿住,自己绝没有办法躲避开去,可他不在乎,降妖除魔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把命看成是自己的了。
所以地绝门人看了看怔怔出神的池棠和扶尸未语的薛漾,只是哼了一声,掉头欲行。
“人无信便是畜生,这是人与妖魔禽兽的最大分别……”池棠突然出声。
“啊?”刚要离开的地绝门人没有听清楚。
“人有自己的节操,有自己所要去坚持的东西,是非不能混淆。这件事,不是他是不是妖的问题,而是你背信弃义的问题。况且,并不是所有的妖都有可诛之道的。”池棠沉思了很久,想明白了其间关窍。
那地绝门人嗤之以鼻:“我不懂你们乾家的想法,我只是杀了一个妖,而且答应不杀他的只是你们,我可没说不杀他,什么背信弃义的,可用不到我身上!”
“都是你的借口。”薛漾抬起头,眼中有一种愤恨鄙夷的目光,“我不知道你们地绝门想在会盟之事上做什么,可我知道你们的兵刃上有吸附被杀死的妖灵之力,而且法力不同的妖魔,那种妖灵的标记是不一样的。你杀他,只是因为他是个有着更高法力的妖,他的妖灵可以作为你兵刃上的标榜。”
地绝门人顿了顿,然后冷笑:“你倒知道的清楚,不错,谁让那个桀须大王被你们吸去了妖灵呢?”地绝门人视线在还在冒着烟火的洞口上一转,“吾连桀须老妖的尸首都没见到,那就只好用他代替了。一个法力更高的妖灵标记抵得上一百只小妖。可惜,这里法力最高的就是他们两个,桀须老妖归你们了,吾这里也不能全用那些低微的小妖妖灵来充数吧,要不岂不是空跑一趟,白受了这三天辛苦,对不对?”
话音未落,池棠怒不可遏而蹿起的身体就把这地绝门人压倒,可是地绝门人在一接触地面的时候就陷身入地,一道土痕扬长而去,池棠的拳头只能愤愤的打在已无人影的空地上,顿时现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土坑来。
有的人,是没有操守的,对他说什么节操信义,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丑恶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