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李虎跟在上船的百舸帮帮众身边,窃窃私语,指来划去的,显然是在说明,此刻站在船头的众多客商中还少了两个。
一名百舸帮帮众走到船舱边,探身就待下去查看。
艨艟上的刘骥见此情形,大喝一声:“不可轻忽!”身形一纵,脚尖在客船船身上一点,已然跃上客船。
与此同时,船舱里倏的刺出两柄长剑,来势迅猛,那正待探身入内的百舸帮帮众猝不及防,双剑透体而过,连呼叫都没来得及发出,颓然而倒,鲜血顺着舢板直流入舱内。
客船上旁观的众人一齐惊呼,向船檐两边散开,好凶悍的贼人,眼看着追击的大部已至,仍暴起伤人。
风盈秀眉头一皱,拉过娟儿和冯老太太,让她们躲在自己身后,娟儿却毫不畏惧的站在原地,妖魔鬼怪的事情都经历过了,还怕什么打架杀人?
那裹头男子怪声怪调的声音从船舱里传了出来:“百舸帮的,想抓老子,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能耐!大不了一拍两散,老子就算被你们拿了,也得多拉几个垫背的。”
刘骥面se一沉,他是百舸帮的二当家,仅在帮主骆祎之下,武艺高强,眼前这两个巨盗都是祁山盗中的人物,本身也是臭名昭著的恶徒,五溪洞黎嶷黎嶽兄弟。此二人昔年烧杀yin掠,无恶不作,早引起江南侠义道的共愤,可他们在侠义道的追剿下竟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后来才知道,他们投身到了自关中败退入江南的祁山盗之伍中。这次也是事出凑巧,这两兄弟不知为了什么事,竟乔装改扮深入蜀地,却被jing醒的百舸帮好汉瞧破行藏,一场厮杀之后,两兄弟情知不敌,潜身逃窜,更兵行险着,知道百舸帮联络巴蜀侠义道对自己展开了追剿,便反其道行之,反而逃窜到了长江之上,本是想乘船进入江南,而后归返去见首领的,没想到百舸帮终究还是察觉了,这才不多时,就在长江之上截住了他们。
事到如今,再无善罢甘休之理,黎嶷黎嶽发了凶xing,踞身于船舱之内,舱门狭小,任你人多势众也行进不易,而他们守住舱门,舱门狭小,任你武艺再高也腾挪不开,他们又剑术jing湛,但有入内者便是提剑相刺,反而抵消了对方人多的优势,也正是看出此中凶险,刘骥虽有绝高武艺,却也觉得难以施展,只能隔着舱门,怒声呵斥:“贼子!你们躲在舱中只能躲得了一时,还能躲一世不成?”
“哈哈,这个不劳你费心,舱里粮食丰足,咱们哥俩也不愁肚子饿,要不咱们就对干着试试?看看是你们先坚持不住,还是老子先扛不住!”说话yin阳怪气的就是裹着白巾的黎嶽。
这两个盗匪果然jian滑,落帆止行不过只能一会儿,不然船身随着江水流向而动更加危险,对峙的时间决不能太长,刘骥闷哼一声,岂能由得这两个盗匪猖狂,当下提气跃身,就要抢入舱内,此举纵然有中剑之虞却也顾不得了,就看身法武艺和对手剑术之间的较量谁高谁下了。
其他的帮众看出刘骥举动,都横了心,无论如何不能让二当家的当先涉险,破除盗匪伎俩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先冲进去几个人,报着必死之志,挡过贼徒剑锋,剩下的人自可群起而上,一举成擒。他们来不及出声阻止刘骥,而是率先抢过身去,纷纷冲入舱门。
“喀喇”一声,百舸帮的好汉们鼓勇冲入的时候,船舱另一边的蓬席却被撞开,黎嶷黎嶽的身形飞速跃出。他们很清楚截住舱门的死穴,不过是用言语挤兑,待对手冲进来时,他们却反方向撞破船舱而出,就利用这个时间差脱身而逃。
黎嶷黎嶽足不稍停,他们观察的细致,对面的客船还没有防备,和这里相隔不过数丈,只要奋力一跃,完全可以跃身到对面的客船,然后通过这客船的船尾,跃到江边的山石之间,届时便可匿身而遁,脱出罗网了。
对面客船的旅客们也齐齐发出惊呼,没想到盗匪凶悍至斯,竟要跃到此厢来。
黎嶷黎嶽的身形已经跃在半空,恍如掠过江面的孤枭。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小小的黑影像离弦之箭一般直she向身形靠后的黎嶽,黎嶽只感觉到侧旁风声骤紧,情知不妙,可身在半空又周转不灵,眼望向风声袭来之处,他这才愕然的发现,那激she而至的小小黑影竟是……竟是一只松鼠。
松鼠嗖的一脚,正踢中直直俯冲的黎嶽,黎嶽躲闪不得,生生的向江中坠落,而松鼠利用踢中黎嶽的弹力,又迅疾无比的跃回,眼看回到大半路途,跃势将颓,一条长长的绢帕凭空里一卷一拉,已将松鼠拉了回来,而手持绢帕,微微淡笑的,正是立在船檐边的风盈秀。
“扑通”,黎嶽坠入江中,早有在艨艟之上的百舸帮帮众赤身下水,游过去将其生擒活捉。
这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黎嶷还没反应过来弟弟究竟是怎么落江的,但他自己总算是平安无事的跃到了对面的客船之上。
黎嶷翻了个滚,消去了俯冲飞跃之势,而后立刻起身,将长剑一挥,恶狠狠的喊道:“滚开!”又开始疾步飞奔。
不用他说,客船上旁观的人众早就惊慌的让开了条道,而这条船上的船家岑进带着水手,手持着鱼叉就要上前拦截,却和散开人众搅在一处,施展不得,眼看黎嶷就要奔到船尾。
一个黄影从侧翼扑来,黎嶷转手一剑,却刺了个空,这才发现这扑来的竟是一条黄狗,正对自己汪汪汪的大叫,不禁大感诧异。
只这一阻,身形已然一滞,刺斜里伸过一柄带着碧痕的长剑在黎嶽剑身上一打,黎嶽只觉得虎口一震,长剑应声落地,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柄带着碧痕的长剑反转,剑柄在他肚腹上一敲,黎嶷再也抵受不住,仰面而倒。
在这时,他看到了那身熟悉的褐衫短襟,那张熟悉的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