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对先生醍醐灌顶般的谆谆教诲,无时或忘。”千里生的精神还不错,偶尔简短的言语之间总算不必刺耳的咳个不休,“还有孤那感兴趣的礼物……嗯,五圣化人的人头,先生之言,思之如昨,咳咳咳……”
“尽如陛下之愿,故友幸不辱命。”不理会那之后接连不断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剧烈咳嗽声,灰蓬客很优雅的做了个手势,接着从背后取出一褡包裹般的物事,一丝不苟的掀开包裹的布角,很快,两颗须发皆开的首级呈现在面前。
一颗首级结着鲜卑人常见的发绺,络腮胡须中的金色髭髯兀自熠熠发亮,一双本应是精光四溢的凌厉眼眸此际却是昏昏然的半睁半掩,耳下金色的耳环分外明显。
“五圣化人的人头,巽风狮圣的首级,就像我对陛下承诺的那样,我为陛下带来了,作为我与陛下盟好的礼物。”灰蓬客指着这颗首级说道。
千里骐骥轻轻推开茹丹夫人深挽的双手,上前一步,一边止不住的咳嗽,一边久久凝视着人头半晌不语。
“孤一直以为,你当时所说的,应该是将那离火鸦圣的人头敬呈在孤的眼前。”不必过多查证,千里骐骥只是稍一探视,便很清晰的捕捉到了一丝隐隐约约在半空中流转的巽风玄灵,尽管这人头殒命已久,这股气息却犹然如此清晰,其号风怒狮的身份绝无疑义。
灰蓬客挺起身子,从这个姿势可以判定,他是在志得意满的宣称:“鸦圣狮圣也好、又或鹰圣狼圣也罢,无论是哪个五圣化人,他们对于圣山族的威胁总是相等的。我想陛下应该很清楚,一个五圣化人的横死,就代表着那五方绝灵之阵的破灭,所以在这个世代,圣山族的首领再也不可能如三千年一般被五圣的灵力所禁锢,伏魔道所可凭借的唯一制胜之机也如是而丧,那么不管杀了哪个五圣化人,其影响终是相同的,陛下以为然否?”
千里骐骥初始默然,而后在咳嗽之下面露沉吟之色,最终便是夹杂着咳嗽声的哈哈大笑:“是极……咳咳……是极,先生阁下为孤……咳咳……除却一大患矣,孤又岂能不谢?”说着,目光又扫视到另一颗首级上,这是颗虬髯戟张,须眉半白却又形貌雄武无比的老者首级,千里骐骥的笑声略一犹疑,毕竟他还猜想不透是何人的首级可与五圣化人的首级比邻而列:“……咳咳咳……这又是……咳咳咳……谁人头颅?”
灰蓬客的语调带着显然的得意:“素闻陛下举手投足间致令不休山鹤羽门衔云子身死魂丧,乃为千古佳话。在下见贤思齐,便是思相效仿,此一人,伏魔道前辈宗师,荆楚乾家家尊乾道元之首级,在下一并取了来,既是为此行之礼增光添彩,亦是为我道同辈剪除一心腹大患!”
荆楚乾家?斩魔士?千里骐骥心中顿时浮现起那长安城中所见褐衫短襟的雄武身影,不独千里骐骥,便是一旁的茹丹夫人也是脸色一变,乾家斩魔士的赫赫威名这一阵在虻山传的好生响亮,说起来,那诛除了长安鬼君的人物不就是身为乾家弟子的离火鸦圣么?
茹丹夫人是事后听了消息反馈才知道鬼君苻生身亡的真相的,固然是不知道哪里野路数出身的一个护商师黑大汉斩下了苻生的头颅,可如果没有离火鸦圣那火鸦神力的先期催压,鬼君苻生又何得轻易授首?茹丹夫人想到的是池棠,可千里骐骥却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薛漾,好小子,明明术力远逊,却能够凭借机变百出的智谋和夷然不惧的胆色最终得以在自己手底逃出生天,乾家之士,不可小觑也。
而眼前这颗人头竟然是乾家家尊的头颅,这倒令千里骐骥颇感意外和欣喜。
“一个五圣化人的人头,和一个伏魔道宗师人物的人头,这足以说明,在下与陛下结盟共进退的诚意了罢。”灰蓬客趁机向前一步,蓬幕下炯炯的眼神透露着无比的期待和向往。
千里骐骥笑了:“咳咳咳……呵呵,善!先生阁下有如此美意,孤再不受之,便是失礼了。只是孤很好奇,先生一身伏魔戾气,绝非当世无名之辈,既是有互盟之诚,却为何总这般藏头露尾,不以真面目相示?是信不过孤么?”这话倒不是虚妄空言,自结识这灰蓬客之日,他先是以氐秦皇宫内侍模样相见,即便恢复了本貌,却也是一身灰色斗篷将全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连五官面容也没露出半分,千里骐骥这是咄咄逼人的在嘲讽他,一个想要与孤结盟的人,却连真面目都不敢展现,这未免有些太过故弄玄虚了。
出乎意料,那灰蓬客闻言竟是毫无迟滞的开始脱下全身的装束:“倒让陛下误会了,其实,陛下见到我根本就没什么意义,因为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无论在伏魔道还是在这个人间世界中。”
衣物抛落了一地,现出灰蓬客高瘦却又精壮的身体,然而正如他所说,千里骐骥端详着灰蓬客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只能颇为索解的眨眨眼,却根本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灰蓬客笑了笑:“再复前言,陛下为妖王,我为人帝,我要的就是我们基于这个基础的同盟。我想,陛下对我的实力已经有了很清楚的了解,我愿与陛下共取天下。我记得陛下说过,我现在根本没有自己的势力或者军队,所以我根本没有资格与陛下谈论同盟的事。好吧,请陛下助我些许微绵之力,这样我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拥有我的军队。”
千里生很认真的点点头:“看在你重礼的份上,咳咳咳……我愿意玉成此事,但请道来。”
“早听说虻山点化人间凶徒之术独步天下,故友不才,请陛下将现时所有虻山经历化魔之身的凡人交给我统领。”灰蓬客木然的眼瞳中忽的金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