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况惨烈,十不余一,听着帖子的嚎啕大哭,闻者尽感恻然,几位乾家弟子睹景伤情,更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阿夏在土墙后抬起头,脸色变的惨白,用压抑着情绪,至少听起来很沉稳的声音说道:“阿善死了,阿吉死了,刚才……阿索也死了……一百名老族勇士的武魂与这里的冰雪长伴,要轮到我们了……”
作为观望族人的四位龙卫,阿善、阿吉分别是第一道和第二道壁垒的莽族头领,阿索则留在第三道壁垒,他的死也表明第三道壁垒也终于沦陷,接下来,所有来犯虻山妖军的兵锋所向都将指向这里,这个只剩下五位乾家弟子、十三位莽族族人和屈指可数的几名人间军士的第四道壁垒。
前三道壁垒在一天之内全部被攻破,这里又能支持多久?
……
沈劲带着阿勒闵、荔菲纥夕和为数不足二十人的军士在将近未时的时分从另一条街巷穿入了第四道壁垒的护壁之中,拜阿索和他英勇的族人所赐,他们沿途没有遇上妖魔的追兵,即便是接近这里的时候,零散的妖兵也没有发现他们,和帖子、大车四人加起来,他们就是前三道壁垒唯有的幸存者了。
荔菲纥夕忽然惊诧的捂住了嘴巴,她看见了后舍中薛漾的尸身,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总是带着轻松微笑的乾家弟子竟然已经罹难亡身,思绪飘向了那一晚山林下的地图之争,那一次军帐之中的悉心相询,还有昨日他在牢狱中略带尴尬的避开自己换衣的神色……这一切在脑海中如此鲜明,如今,音容已杳,寂没无声……
沈劲没有接受乾冲让他们前往构筑中的第五道壁垒的建议,乾家的伏魔功法有助于他们这些仅仅拥有破御之力的凡人发挥,那位莽族的阿索是这么说的,阿索用自己的牺牲为他们换来一个在这里施展的机会,他们又怎能辜负他?对于沈劲的这个说法,乾冲只能用点头表示认同,总之是要用尽一切办法迟滞阻止妖魔进攻的步伐,而沈将军的决心又如此坚定,又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妖风在远方汇聚,形成了巨大的黑色阴云,这是在酝酿一场骤急如电,狂暴若雷的进攻,护壁前侵扰不断的妖兵先锋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向后退开,却并没有走远,盘踞在方圆数里之内的断壁残瓦中,虎视眈眈,为行将到来的大军做着尽忠职守的监视。
……
墨家机关内的利刃火油在昨夜并没有消耗太多,全赖这里伏魔之术的功效,残存的人间军士轻车熟路的在各处机括的启发处站定了位置,几位莽族壮士仔细的在刃尖上加持蕴含冰魄威灵的咒语,阻妖气墙的青色光焰又更强盛了一些,这是所有乾家弟子协力运使的结果,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唯一的问题是,这里守军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
“昨天夜里,你说过,那个让豺狗去咬饿狼的战术……”阿夏突然对乾冲道,粗短的手指不住摩挲着腰间的束带。
“是以毒攻毒。”乾冲纠正,似是有点奇怪在这般紧张的局势下,阿夏怎么还有心思问这个。
“如果……豺狗不咬饿狼,却和饿狼联手怎么办?”
“那就只放会咬饿狼的豺狗。”乾冲注意到了阿夏手指上的动作。
“嗯……”阿夏思索着点了点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们不一样,甚至具备了人类的情怀,我相信,他们绝不会和他们的仇敌联手……”
乾冲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阿夏似乎下了决定,对乾冲露出一个深沉的微笑:“我想给我们的守御添上两个帮手,或者说,这就是我放出来的豺狗。”
腰间束带倏然飞卷,扬起一阵冰凉刺骨的寒气,寒气蕴成一团白雾,在地面上盘旋,越张越大,须臾间,白雾散去,现出两块方方正正的坚冰,冰块里隐隐似有人形,却看不真切。
“这是……”乾冲眼看着阿夏将双手按在坚冰之上,冰凌一层层的融化,气华闪烁,渐渐露出了人形真身,左手是一个青灰色衣衫的矮胖男子,右边却是个衣裙华美,身段玲珑的妇人,他们身上还覆了一层白霜,俱各闭目不醒。
乾冲顿有所觉,鼻子吸了吸:“是阒水之妖!”
“不错,海魔族的癞大牯子和专门用男人血肉采补的前哨女头领。本是准备带**里进行雪祭的,不过,现在让他们为我们效力或许更有用些。”
阿夏默念密咒,一遍遍抚过罩满白霜的身体,不多时白霜尽消,矮胖男子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睁开眼来,灰蒙蒙的眼珠扫过四下,身子下意识的蜷缩起来,四肢撑地,俨然便是一只癞蛤蟆。
“我可以放了你们,但你们必须保证为我们效力!”阿夏的语调低沉而威严。
“效力?为你们?莽族、斩魔士、还有胡人和汉人,你倒底想要我们干什么?”矮胖男人已将周遭情势尽收眼底。
“一定是比雪祭更为迫切的事。”华服美妇不知什么时候也已醒来,说话时还有些冷战的颤音,“我们的下场只怕还是个死,那么请告诉我,既然都是死,我们又为什么要在为你们效力的屈辱中死去?”
“没错,你们很可能死,但为了你的撷芬庄,为了你失去的那些同族姐妹,至少你可以有报仇的机会。”
阿夏转过身子,透过青色气墙和晶蓝护壁的前方,黑压压的妖魔集群正在缓缓逼近,妖气把天空变得愈加阴暗,金睛兽的吼声震耳欲聋。
庞大的虻山军阵在未时三刻,推进到了洛阳城的第四道壁垒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