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位于洛阳东城偏角的一处民居院落,空空荡荡,全无人影,却能听见远方持续不断的喊杀声,看见远方燃烧而起的熊熊火光。
就着火光,丁晓发现甘斐原本的红脸已经变得铁青,这也难怪,虽说甘斐自恃胖大不惧风寒,可一连两天在空中顶着刺骨朔风的疾速飞行与在冰天雪地里袒胸赤膊的比武试炼大不相同,甘斐走的急,还是只穿了一身扯开了衣襟就能现出胸膛的单薄麻衫,此际自然冻得变了脸色,便是身上也在不住的瑟瑟发抖。
比冷还难忍受的是饿,两天下来,甘斐只在颜皓子背上吃过一顿山藏村自作的干饼果腹,眼见已经赶到了同道奋战的战场,一直悬在心上的石头顿时落了下来。
还有杀声火光就证明这里的战斗还在进行,既然战斗还在进行,那就说明同道还没有溃败,还有人在坚持,总算没有来晚。
甘斐一手取出行囊内的干饼嚼了起来,目光炯炯的望着杀声传来的方向,总要先填一下肚子,不然在饥寒交迫下自己的战力就大打折扣,他可没那么分不清轻重。
在空中的时候他们就观察过了,偌大的洛阳城在风雪暮色中一片昏沉,就像是个死城,只有城东这小小一隅还有玄力罡气与黑氛妖雾交缠的动静,所以他们特地选在了这个距离不远,看起来又相对安全的地方降落。
颜皓子一声不吭,将自己的外衣解下,又披在了甘斐身上,甘斐耸了耸肩,视线一霎不霎。干饼被冻得冷硬,却不妨碍干菜馅儿和几粒肉丁混在一起的香味扑鼻,可吃在甘斐嘴里,此时却近乎漠不知味,他只顾咀嚼,嚼烂了再咽下,感受着从喉道直下肚腹而后泛起的些微暖意和渐渐的充实。
“妖气重,数量多,最起码在千众左右,和盟友同道在纠缠,法术的气象不甚明显,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盟友在坚持。”丁晓替甘斐归纳了远方的情况。
“你听!”甘斐将手放在耳上示意,“还有兵刃弩箭的破空之音,倒像是人间军旅打仗,还有这火光,也不是施用法术烧起来的,一股子硝石味儿。”
“没有人,也包括那些妖魔,都没有察觉我们的到来,我们是不是该找个最适合的方向,给那些妖魔抽冷子一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哈哈,就我们三个,能打千数的妖魔一个措手不及?老丁你还真敢想!不过,我喜欢这个提议。”甘斐把最后一口干饼吞下了肚,蹲身就手在地上抓了一把雪送进嘴里,拍了拍肚子,宽刃长刀已经举在手中,又冲着侧前屋宇稀落处一指,“就从这里杀进去,这里妖魔的气息最密,聚的最多,一下子干过去,就能躺下一大片!”
说干就干,甘斐和丁晓就这样刻意抑制着体内玄息,挨着墙根屋垣,一左一右的猫了上去,颜皓子身法灵便,却是从房顶上滑翔而过,有心先替他们张见前方情势,倘若事机不妙,提前预警也来得及。
无数的妖兵像是抢食的蚂蚁簇积团集在一起,影影绰绰,密密麻麻,他们的前方却是一道黑乎乎看似并不起眼的土墙,只是这土墙上不时射出银光闪烁的弧形弯刃,而这弧形弯刃上似乎蕴含着灵玄破御的狠恶力道,收割着避之不及的妖兵性命,分明妖兵皆有法术,却还是防不胜防,他们现在采取的竟是人间的法子,聚成一团,用蛮牌和携众齐向的巨力进行抵拒,并在不时有妖兵身首异处的情形下蠕蠕前进。
忽的,几道火舌从土墙上喷射而出,当先的妖兵被火焰包围,嘶喊大叫,饶是另有妖兵急忙施展水掩土盖之术急急扑灭了火焰,可还是有好几个妖兵成为了地上一摊弥漫着焦臭气味,模糊难辨的黑炭。
募的,颜皓子发现,土墙后像是突然腾起一层濛濛的雨云,升到半空又夹杂着尚未消馁的风雪蓬然洒落,尽落到了妖兵集群中,酸蚀的气息与嗤嗤冒出的青烟又引起妖兵一阵惨叫之声。
真的好像是人间的军队在和穷凶极恶的妖魔进行着战斗,这种凭借工事远程攻击的路数便和大多数伏魔道的法术大不相同,不过颜皓子可以确定在这其中必有伏魔之士参与,不然那弧形弯刃、猝突火舌还有那蚀骨酸雨就绝不可能给妖魔带来这么大的损伤。
定睛细辨之下,颜皓子甚至看到了土墙后晃动的人影,不过由于火光在反方向上的炽旺,倒反而看不清他们的形容。而妖魔同样在举步维艰中做着反击。以青绿幽黑之色为主的妖焰有时候也穿透了土墙,短短的半柱香时间内,颜皓子就发现不下三位在土墙后防守的人影被击中。
这只是整个战场的小小一角,在其他的地段,也都在发生着不同程度的战斗,绝不止千数妖魔!颜皓子想,开始有些担心起甘斐和丁晓的偷袭来。
就在他略显犹豫的当口,甘斐和丁晓已经发动了,这是一度陷入抑郁悲愤的甘斐在重振雄风之后,第一次真正的面对数量众多的妖魔,那来历怪异的劲风罡气在刹那间喷发而出,就在这层雄浑浩荡的罡气围绕之中,甘斐手持宽刃长刀的胖大身影高高跃起,义无反顾的扎进了懵然无觉的妖兵集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