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发现异灵的妖气这并不使白狐感到意外,在他对之后的战况一无所知的脑袋里,仍然认为在洛阳一战大胜之后,只怕这人间中原地界都成了虻山妖族肆意驰骋纵横的范围,那么在这范围内看到虻山异灵的行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唯一奇怪的是,这些异灵的数量不少,看妖风运行的方向,似乎是直往山藏村而去的,难道他们是知道我在那里,所以特地过来找我的吗?
那个村子里有个不知由来的伏魔道人物在,还有御水玄龟化人潜于其中,并不好对付,还是通知他们一下,别去触这个霉头。
白狐身形一晃,却向异灵妖气所在的方位靠拢,忽而心下一转念:
山藏村也就是这两个高手,可前方异灵感知似有数十之众,那么合我等之力,再回山藏村,任那两大高手再如何厉害,也足可一战了,甚至是大有胜算之局,如果能将那玄龟化人的首级再进献于骐骥吾王驾前,岂不又是大功一件?
这个念头也就是在白狐脑中一闪,可当他想起布奴莎之后又立刻抛开了这个念头,对布奴莎一直求之不得的郁闷使他立下决心,他知道山藏村对布奴莎意味着什么,她把那个胡女都视作了亲人,那么那些村民也就是她的近邻乡亲,他们之中有谁若横生意外,她必然是要伤心的了,而倘若他们的意外是源于自己之故,布奴莎就真正堵死了对自己心动的任何缝隙。
宁愿舍弃大功,也不要布奴莎因此伤心,战况大好,总有两全其美的方法的。
白狐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对布奴莎的追求从过程变成了目的,竟真像一个陷入情网的年轻人一样开始为对方设想,他只是决定在那些异灵军的同侪面前,绝口不提此事。
白狐的接近并没有使那些急速飞行的异灵们有所察觉,他的身法本就是异灵中最出色的,更不要说异灵们此时还忧心如焚,神思不属。
慕萤忽然出声:“先生来了。”蛾类的敏锐知觉以及对白狐的熟稔令他成为唯一一个发现白狐的虻山妖灵。
一众异灵化身的各色光影倏然止住,气华翻绕中足舞魅现出身形,环目四顾,连声追问:“白狐狸来了?在哪儿?”
“你们果然是来找我的?”白狐面带笑容,意态潇洒的从慕萤身边现身,悬在半空。他在同侪面前向来是这样淡然若定,举止优雅的模样,根本看不出他其实是从山藏村落荒而逃的。
足舞魅吐出一口浊气,其他异灵一个接一个的从光影中现形,还没有说话,白狐便眉头微皱,他发现这些素来趾高气昂的异灵们此时竟然颇有狼狈之相,气色上也不大好,正要施展窥心知意之术一查究竟,足舞魅的第一句话就让他为之一怔:
“虻山陷落于阒水之手,骐骥王被擒,虻山完了。”
※※※
蓝天白云相蔽,明山秀水掩映。
一身雪白长袍的清秀年轻人一手捧着书卷,飘逸若仙,足不点地般从飞瀑直落的石拱桥上信步而过,水珠点点,却在将近年轻人身边之时被一层无形的力量纷纷弹开。
天地造物,鬼斧神工,石拱桥后是一片旷大的平地,正是山石旁凸,经日积月累后形成的奇异之境,平地上青草如坪,露出了一方浑圆的清幽洞口。
白袍轻拂,草尖微摇,年轻人直至洞口时才略感诧异的抬起头,细长的凤目眯缝起来,先将书卷收入怀中,然后才向洞内欠了欠身,声音清醇悦耳:
“荒山僻野之精,未知佳客远来,有失迎迓,尚请恕罪。”
从洞内首先传出的是银铃一般的格格娇笑声,然后是另一个男人剧烈的咳嗽声,娇笑顿止,接着又是一阵轻轻敲打之响。
年轻人想了想,终于还是走入了洞中。
一个长发披散的男子裾坐在石榻之上,亦是一身白袍胜雪,面容清癯深沉,只是脸色有种不健康的煞白,持续不断的咳嗽似乎证明了这点,不过他一边咳嗽,一边用深邃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他身边半倚着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一身尽显玲珑体态的纱裙,眉目间满是浓浓的撩人风情,却悉心关切的对那长发男子不住抚肩拍背。
长发男子身前的石桌上则备上了一套制作精美的茶具,茶炉里的水咕噜噜的翻滚,冒出腾腾热气,杯盏中茶香四溢。
年轻人的视线快速的在那女人身上一转,却又不为所动的收回了目光,这女子美艳娇媚,确是尤物,可惜这只是增长男人的欲念,却生不起情思缱绻的心肠,况且看她神情怜爱无限,尽在那长发男子身上,心中早有所属,这不是他需要的女人。
与那长发男子的对视中也没有擦出火花,长发男子的眼神是闪耀着强光的,倒像是要生生看破年轻人所隐藏的所有心事,年轻人却选择了内敛平静,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看穿他人心底所想,这才是自己最拿手的本领。
然而他却看不出对面长发男子在想什么,他当然知道对方是妖灵得道的高手,但能够令自己无从注目,莫知虚实,这说明对方拥有妖灵中罕见罕闻的修为,也许没有达到冥思道的高度,却也可以肯定绝不是自己能够颉颃的,如此身手的妖灵,不请自来的找上自己,又能是为了什么?
不过他也注意到了,在那长发男子半掩的宽袍襟祍下,胸膛上一道创口若隐若现,不过这并不是对方持续剧咳不止的理由,拥有这般修为,**上的创伤不会对他造成如此深重的影响,有了这个判断,咳嗽之音声声入耳,却使他觉得有种过犹不及的虚假之意。
但年轻人没有说破,用恬淡亲和的微笑静静等待着对方首先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