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现在顾不上去追击那些铁甲军士,方口微张,不可置信的看着一个灰色直裰的年轻僧人像佛祖一般从五色华光里缓步走出,单掌执僧礼,另一掌向外翻出,轻轻巧巧一推,口中吐声振聋发聩:“破!”
一串念珠滴溜溜打着转,悬于半空,五色华光更盛,映耀城头,铁甲军士发出兽类才有的闷吼轧叫,在光芒照射下一片一片的消失。
“魑魅魍魉,皆归尘土,我佛慈悲,往生极乐。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是援军来了!雄武少年心头一热,正要亢声呼喊,忽又看到一个白袍银甲的年轻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边,背后露出剑柄,却是满面笑意的看着自己。
“祀陵尉尉官司马谢玄。”白袍银甲的年轻人向雄武少年微一欠身介绍自己:“面对如此邪异之敌,便见你一人奋身勇战。果然世间代有雄杰,英雄层见迭出!你叫什么名字?”
尽管这个年轻人也并不比自己大了多少,但那份轩然昂扬的气度还是令雄武少年为之心折,当下恭恭敬敬的拱手一躬:“在下彭城刘牢之。”
……
“我们自然有对付这些阴魂鬼煞的行家里手,关于这个所谓的不死之军,我并不在意。那个澜沧王吧,这才是我现在亟需知道的。”
柏尚愕然看着丁晓的脸,似乎不敢相信,为什么自己如此重视的炼魂之军,却在对方眼中显得如此不以为意,但丁晓脸上的那份自信却绝非自高自大的骄妄,这使柏尚莫名的心颤了一下:难道世间伏魔之士竟真的这般了得?似此,澜沧王的图谋只怕当真是痴人梦了……
※※※
天色从清朗变得灰暗,又从灰暗变得昏蒙,甘斐觉得自己仰起的脖子又酸又疼,然而这几个时辰下来,却只能看到那只三头鹞鹰在空中环绕了一匝又一匝,那条神秘的通道入口依然没有任何发现的迹象。
“大海捞针,我现在有相信你的话了。”甘斐揉捏着脖子,不舒服的晃了晃脑袋,“是不是他一直找不到,我们就得一直傻乎乎的站在这里等?”
“你可以坐下等,也可以躺着等。或者就此打道回府,期待以后能有合适的机会。”慕容衍不咸不淡的回道,他不像甘斐那样仰着头,清清冷冷的抱着膝,坐在一方青岩之上,身体几乎与之融为一色。
甘斐倒是从慕容衍的前半句话里得到了提醒,就地躺了下来,两手枕在脑后,这样保证了不必仰头,就可以看见天空。如此惬意的姿势使甘斐暗地里骂了自己一声,娘的当真蠢,怎么几个时辰前自己就没想到用这个方式?平白累了这许久。
“换个角度来,至少力儿已经排查出那么多不可能是入口的方位了,我们距离找到目标应该越来越近了。”凌涛在一旁宽慰。
甘斐嘿嘿笑了起来,歪过头看向凌涛:“瞧你不出,你子倒是豁达乐观,啥事都不给自己添堵。”
凌涛的嘴角弯成了一个好看的角度,鬓角的银鳞张了开来:“在落隐幽池隐居了那么久,很多事都想通了,怎么也活了那么多年,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这话可不像一个妖怪的,哎,我就奇怪了,既然你凡事看的那么开,怎么那时候就想到隐居了呢?”
“争宠失意了呗,鲡妃娘娘和她的弟弟不清不楚,而我心里负气不过,就此隐退,再不问阒水中事。”凌涛倒是很坦然,他身边的暮觉子却尴尬的偷觑了他一眼,似是感到阒水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当着这个大大咧咧的斩魔士的面前。
甘斐顿时来了精神:“听你这意思,你对那个冰冷冷的鲡妃动了心?嘿嘿,我见过她,也见过她弟弟,那时候还大打了一场,来来来,左右是等着,你倒是给我,你们怎么个争风吃醋了?”
“我听了,一位斩魔士乔装改扮,大闹屏涛坞,绝浪还因此受了罚。后来我知道,那位斩魔士就是阁下,所以我看到你还是挺亲切的,不仅是你,还有那位离火鸦圣,你们两个,一个是教训了绝浪,一个是宰了绝浪,一想到这个,我就止不住的欢喜。”
“这话不对啊,你再怎么和那个长得比女人还美的绝浪老怪有私怨,终究是你们一族的,怎么他被我池师兄杀了你还这么兴高采烈?再,你不是都看开了嘛,这件事倒这般鼠肚鸡肠?”
“这是心结,此结不解,我也未必能有现在的性情。实话,绝浪志大才疏,偏生又恃宠而骄,把阒水弄得乌烟瘴气,他若不除,阒水永无出头之日。你看,他死了以后,圣王不是一统妖界了?”
“哈哈,恕我直言,狼圣也是鲡妃的入幕之宾啊,怎么?你只吃绝浪的干醋,却不在意诀冰狼圣的横刀夺爱?”甘斐发现和凌涛聊天非常愉快,就像是两个性情相投的朋友在闲话,已经顾不上再看天空中的三头鹞鹰了。
“更优秀的男人配上了鲡妃,我有什么好不服气的?况且在我隐居后,早休了对鲡妃的亲近之情,这又不是世间的男欢女爱,只不过是两个臣属争宠的互不相下而已。”
甘斐愣了愣,不由头,凌涛的是实话,情爱之真哪里有那么容易被一个妖灵所感悟的?
就在这时,慕容衍忽然出声:“看!”
甘斐和凌涛齐齐抬头,昏蒙的天幕已可见轮月西升,落日尚未掩去霞光,天际空空荡荡,却再不见那只三头鹞鹰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