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哪里舍得让你走,乃逼迫至此!”
乐彦桢一巴掌甩在案上,起身暴喝道:“可你要是不走,为父和在场大小将校都得被你牵连,你马上去收拾东西,连夜就去相州做刺史,这是为了你的性命!”
赵文牟和罗弘信等人闻言,也齐齐侧首向乐从训投去眼神施压。
“走就走!”
乐从训大怒,抓起佩剑就大步冲出了节帅府。
乐彦桢长舒一口气,见罗弘信眼珠子转个不停,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凝声询问道:“罗都头心神不宁,是在担忧什么?说给本帅听听看。”
罗弘信心一横,咬牙拱手低声答道:“大帅,咱们不如暗中向王处存或者李克用求援,请他们发兵相助,把这群祸害杀光算了,末将当真是一天都受之不得了!”
乐彦桢冷冷一笑,嘲讽道:“四年前魏博跟河阳翻脸,现在李鸦儿又向着李罕之,企图灭了张全义,你觉得李鸦儿会帮咱们淌这趟浑水?河东的人,哼!”
五年前,魏博与河阳交恶,并发生了战争,韩简被李罕之打得大败,他乐彦桢就是趁着韩简战败的机会,抢先回到魏州争取牙军支持,这才杀了韩简夺得魏博大帅的位子。
魏博本就和李罕之有仇,李克用现在又帮着李罕之,乐彦桢当然不会去自取其辱。
至于成德王处存,也不是个好鸟。
以乐彦桢对他的认识,这家伙才懒得插手魏博这档子破事。
见自己提出的两个帮手都被否决,罗弘信又问道:“那咱们不如向朝廷求救,请求当今天子密诏宣武军渡河诛杀乱贼,到时候咱们再出些钱粮,朱全忠应该会出手。”
赵文牟冷声道:“朱全忠正在蔡州跟秦宗权拼命,连河阳战事都只派了丁会和牛存节去跟李存孝较量,罗都头觉得朱全忠会为了魏博放弃到手的蔡州?”
乐彦桢最终拍板道:“成德和河东指望不上,宣武这远水救不了咱们的近火,何况朱全忠也不是个好东西,当年一把火差点烧死李鸦儿,徐州时溥他也能翻脸,让这样的人来帮忙多半是引狼入室,这些话你不要再提,咱们暂且委曲行事,满足了他们一应的要求。”
“哎!”
罗弘信哀叹一声,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沉默了一会儿,乐彦桢又朝堂下一人吩咐道:“吴判官,你去市上置备些酒肉,再去府库里点些钱粮,好吃好喝再发点钱,这些畜牲总该消停了罢。”
“可是府库已经没多少钱粮了,照这么安抚下去,恐怕撑不到明天开春……”
“没什么可是的,钱粮不够就加税!”
乐彦桢双眼一张,敲桌子抱怨道:“有钱也得留命花,让人割了脑袋,有钱都没命花,快去办,早些让这群畜牲消停下来,老子真是受够了!”
说完这些话,乐彦桢瘫在了椅子上,天下就没有比自己更憋屈的方镇大帅!
暮色降临魏州城,但魏博一直实行严格的宵禁制度,入夜以后不许一切人等在外活动,因此魏州的夜晚看不到灯火,只有各处官邸和军营稀稀疏疏点着火把。
乐从训从节帅府出来后,看到不少士兵三五成群的在街上晃荡,看向他的眼神也很不善,胆子大的还故意高声嚷出几句,乐从训心中没来由的不做主,决定连夜就走。
匆匆回到家中,乐从训连连催妻小收拾行李,妻子刘氏询问,也只说连夜去相州赴任,刘氏见夫君神色慌张,心知肯定没这么简单,便赶忙打理行装。
天色将黑,一切收拾完毕的乐从训召集五百子将,结果左等右等还是差两个军使,乐从训等了不耐烦,怒骂道:“不等了,照我说的行事!”
乐从训分出二百人护送妻儿,又对抱着娃正准备上马车的刘氏叮嘱道:“儿子我就交给你了,天大的事你都别露头,要是马夫死了,你就自己驾车,只管往相州走!”
“知道了,夫君也保重。”
刘氏擦了擦眼泪,抱着三岁大的儿子钻进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驶向南门,乐从训分出的两百子将骑马跟在后面,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等到刘氏一心彻底在视线中消息,乐从训才带着剩下的三百骑往东门飞奔。
这事的起因很简单,乐从训之前在牙兵里选了五百可靠交好的精锐作为亲兵心腹,对外称之为子将,没想到这小小的举动却让魏博牙军集体对他怨恨了起来。
昨天上午,群情激奋的牙兵来到节帅府外示威,要乐彦桢和罗弘信这些当官的滚出来答话,谁他妈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上给你乐家卖命?凭什么他们就是甚么子将!
乐彦桢哪里敢露面,只让都校赵文牟和判官等人出面劝说。
判官吴元舌绽莲花,说得口干舌燥也没把这些武人劝走,还差点遭砍了脑袋,要不是罗弘信跑出来护着吴元,堂堂魏博判官非得让牙兵活活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