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仰生荣华,咄嗟复雕枯。落落穷巷士,抱影守空庐。
合道巅峰无用处,佛法空余难建树!两句打油诗最能体现如今净缘的处境。既然做了和尚就不该还存着些削尖脑袋求权投壶的世俗心。
当年方将佛心垢尘涤尽的空见主持从被杀红了眼的沙浊仁手中救下隐弈门人两百,藏于禅院轻杖戒门中,可区区只能容下十来人的小禅房哪里装得下两百号汉子。
真当和尚都是修一脸如来像的慈悲禅?当年人皇画地为界,一剑万载与妖族划下世仇之后,圣洲人族清算驱赶妖族之时便最属灵山念经道佛普世渡难的佛陀们杀得最凶。
嘴上借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头,一切佛门经典层出不穷,真要看看那些如今已成佛像供人祈福的佛陀屁股,谁的莲花座上不是燃着熊熊业火?
既然沦落为过街老鼠的隐弈门人有着草菅人命穷凶极恶之徒的由头,为了活命什么干不出来,所以“偌大”的禅房中不需门房僧提醒便有了令方丈满意的结果,九个人住下每日念经侍佛洗涤心灵驱除戾性。
方丈亲自赐名凑够了,南壹,无貳,阿叁,弥肆,陀伍,佛陆,贪柒,嗔捌,痴玖九个名字,在禅院掇拾调教洗去一身血腥戾气后送至清规院做了九道影子,专行阴谲诡事,谈不上卖命鹰犬,倒是有点实权翻身做了把戒刀。
为保此次行事顺利净缘特地陈明缘由借来了两道影子,虽然都是灵海境界却不是那些门派中没见过世面的绣花枕头可比的。
可惜,依旧是天算不如人算。前哨南壹暴露被人借城中天雷阵轰得渣都不剩,暗箭无貳入无量河秘境也已凶多吉少,九道影子三人一齐为一刀,一把三面灵海哨前刀,一把三刃神魄盾影刀,一把三清归元修罗刀。如今哨前刀刃折了两面,只剩一面孤旗,孤掌难鸣便失了原本的用处。
禁空城一处酒肆中,看着手中碎裂光华尽失的两颗玉珠,净缘沉默思忖,一位合道巅峰怕那两个下三境的小辈?
怕的是七界山中那些本事高的骇人的圣人前辈们。自嘲的端起桌上的一碗清酒,仰头灌入口中,辛辣入喉,酒还是酒,只是没了当年桑弧蓬矢的那般滋味。已经十多年没尝过酒滋味的净缘不是因为犯戒而皱眉,将手中无用的碎玉弃做酒钱放下,出了酒肆。
修行界总是前浪推后浪,何况仅是而立之年便有合道巅峰的佛门僧侣,谈不上什么天骄妖孽却也想着为自己的大道争上一争。险中求富贵,这不该是和尚该有的心思,不过净缘决心再试上一试。
……
禁空城中建筑分划十分明确,一目了然。鸢檐彩壁,圆顶琉璃砖,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层台累榭雕梁绣柱,那是三派默许当仁不让的落脚点。青砖煤瓦砾,酒望迎风展的嘈杂酒肆客栈便归属了那些掏不出几个铜子的寒酸散修们。
用雁过拔毛的老貔貅来说为了求得大道一途而省吃俭用的散修似乎也不为过。哪让这个百怪的修行界远观时的确仙气袅袅,但真正于其中行走时却也依旧不过是要令飞升大佬都要皱眉骂一声俗不可耐的大一点的另类江湖罢了。
而这禁空城中的所有,都不掩这座另类江湖中的世俗烟尘气息。
净缘一边不急不缓的朝着散修落脚点的方向而去,一边在心中斟酌着该拉下脸面置何种阵法留下两个后辈晚生。
一个能让战圣孙寰都险些湿鞋的人物如果想要处心积虑的算计两个后辈,不管躲不躲得过都该道一声惋惜。即便是境界跌落的战圣,那也仍该是世人尊畏敬仰的存在,这也是净缘在损失了两位师弟后号称极端循规蹈矩只认死理的清规院没有戒律杖身的原因所在。
净缘来到酒肆之外,曾不受江元钱袋的店小二出门迎客。角落中被打坏折断的桌椅早已换新,厅内也丝毫不见一丝血迹。
一丝气机突然牵扯,却不似活物,净缘顺着感应来到了二楼客房,店小二也出奇的并未阻止,推开一间客房,不偏不倚正是江元先前住房的傍房,安淳便在这里落脚。
拾起屋内古朴短矮茶几上的一张二指宽纸条,一股熟悉的气息令得净缘毫不犹豫的消了置阵留人的念头。
纸条上只留“和尚”两字,净缘却看得苦笑唏嘘,那日三佛寺外林中的一番警告历历在目。
幽州的布局已有百十年光景,一坛桂花酿百十年也该醇厚留香了,何况是三百佛陀舍利,若是真令得圣皇治下的一州暴露了灵山佛陀全面渗透的法相共鸣,究其结果,表面和气暗下却相看两厌的灵山与圣洲或许又是一场不可避免的屠佛道战。
阵法造诣不俗的净缘岂会不知秘境之中那朵本该势在必得的月吟花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