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p>
江户，某座饭馆——</p>
为了庆祝青登在此次的剑术大赛中夺魁，继“梅花祭”的“红白合战”之后，周助又一次慷慨解囊，在某座饭馆内包下了一座房间，热热闹闹地办了个庆功宴。</p>
反正都是周助他买单，大家都放开了肚皮吃，放开了肚皮喝，放下架子一起乐。</p>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p>
青登近期一直很忙，对“激进攘夷派”的打击，现在仍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所以公事像是根本处理不完的一样，解决一单公事又来一单公事，确实是有蛮长一段没好好地放松一下了。</p>
因此，青登今夜也是暂且卸下了所有的担子，彻底放空脑袋，和近藤、土方这帮兄弟们一起胡闹。</p>
土方的酒量极好，几合清酒下肚后，除了脸颊微微发红之外，其他一切如常。</p>
在庆功宴的氛围进展到极欢腾、热闹的时候，土方提议去请一些艺妓过来助助兴。</p>
艺妓就是卖艺不卖身的女性表演艺人们。</p>
当然——她们的“卖艺不卖身”只是说着好听而已。</p>
最开始的时候，艺妓们确实是卖艺不卖身。</p>
但任何行业都挡不住从业者们的卷啊！</p>
不断互卷的艺妓们，最终终于有人跨越了那条底线——在为雇客们表演才艺的同时，也展示起其他的不能细说的才艺。</p>
有人突破了这层底线后，自然而然的便有越来越多的艺妓为了更好地混饭吃而去效仿。</p>
最后，在这不间断的行业互卷中，那些“卖艺不卖身”的艺妓，因难以和那些“既卖艺又卖身”的同行们竞争，生存土壤被挤占地越来越厉害。</p>
于是，为求生存，许多艺妓都被倒逼着放下心里身为艺人的最后一点矜持和尊严，也开始左手抚琴，右手为自己的雇客们宽衣解带。</p>
时至今日，那些还有办法坚持“卖艺不卖身”的艺妓，几乎都是一些有钱也不一定能请她们来表演的大明星级的人物。</p>
毕竟也只有这些或是才艺极出众，或是长相极美的大明星，才有那个底气坚持“绝不卖身”的底线。</p>
因为艺妓们现在基本都走“又卖艺又卖身”的路线，所以整体的雇佣费用都变贵了不少。</p>
坐在主位上的周助，用小心翼翼的动作，默默掏出怀里的钱袋，瞄了眼钱袋里的存款后，一脸正气地将钱袋郑重收回怀内。</p>
“土方，习武之人，不能太耽于美色。”</p>
“耽于美色者，常常精神萎靡，气血亏空，对武道的修炼极为有害。”</p>
……</p>
周助叽里呱啦、哔哔叭叭地对土方展开着长篇大论。</p>
他啰里巴嗦地讲了那么多，但其中心主旨就一句话——咱们今夜吃吃饭、喝喝酒就好，艺妓什么的，等下次吧。</p>
“嗯……怎么没酒了……”坐在青登身旁的冲田，抓起搁在他餐桌旁的酒瓶，用力地摇晃了几下空荡荡的瓶身。</p>
“冲田君，你不能再喝了。”这个时候也喝得有些微醺的青登，一把夺过冲田手里的酒瓶，顺便也将冲田桌上的酒杯给抢了过来，“一个不注意，你都醉成这样了……喂，你的神智还清楚吗？”</p>
青登在冲田的眼前用力地摆了摆手。</p>
酒量很差的冲田，此时脸蛋酡红得仿佛随时都快滴出暗红色的血来，双目半眯着，目光混沌。</p>
他看了眼正在他脸前用力摆手的青登后，笑脸一展，朝青登露出两只眼睛都弯成月牙儿的灿烂笑容。</p>
“橘君……你这两天在大赛上的表现很帅哦……一路过关斩将，无人能敌……”</p>
嗯，还能正常地说人话，看来还没有太醉……确认了冲田还没有醉到连话都说不清后，青登放心地点了点头。</p>
既然被青登禁止饮酒了，冲田干脆便以汤代酒。</p>
“嘿嘿嘿……”冲田用双手捧起餐桌上的味噌汤，浅抿一口后，喜滋滋道，“橘君他得了此次大赛的优胜……今后到咱们试卫馆来求学的学徒，应该也能变得更多起来吧……”</p>
此前在“梅花祭”的“红白合战”的大胜，成功地让他们试卫馆狠狠地刷了波名声。从那天起，因闻听他们试卫馆的大名而到他们这边求学的学徒便激增了许多。</p>
今日，于本次的备受瞩目、规模盛大的剑术大赛上顺利夺魁的青登，势必会让他们试卫馆的名望得到进一步的增长。</p>
不难想象——今后到试卫馆来求学的学徒，肯定会进一步地增多！</p>
冲田的这番低喃刚吐尽，便听见主位上的周助长叹了口气，然后附和道：</p>
“嚯嚯嚯，试卫馆创立那么久了，我们现在也总算是时来运转了啊。”</p>
正和近藤并肩而坐的土方，在听到了冲田和周助的这2句感慨后，正将酒杯递到自己唇边的手忽地一顿。</p>
他扬起视线，看了眼周助，接着又看了眼身旁的近藤，然后默默地将手中的酒杯放回到桌案上。</p>
“……既然提到了试卫馆……那么机会难得，师傅，阿胜，对于试卫馆目前的运营，我有一点意见想要发表，你们现在有没有兴趣听听？”</p>
“嗯？”近藤眼睛一斜，看向土方，“意见？什么意见？”</p>
土方一边将右手上所拿着的筷子也搁回到餐桌上，一边清了清嗓子：“关于要如何进一步壮大咱们的试卫馆……我最近突然想到了一个新点子。”</p>
“哦？”周助的眼里闪出感兴趣的光芒，他直直地看向土方，用动作示意土方接着往下讲。</p>
而包括青登在内的宴席上的其余人，也都纷纷停下了各自手中的工作，将好奇、疑惑的视线集中到土方的身上。</p>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土方倒也丝毫不怯场，往嘴里塞了颗花生米后，不急不缓地开口道：</p>
“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吧。”</p>
“我们去设法将一些有一定名气的武士收为试卫馆的弟子或食客。”</p>
土方此言一出，宴席上的一干人等立即纷纷面露不解。</p>
“阿岁。”近藤放下手中的碗筷，将身子一转，面朝土方，脸上满是疑惑，“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设法将有一定名气的武士收作咱们的弟子或食客？”</p>
土方像是早就料到了近藤他会这么问他似的，只见他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展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p>
“这是我最近偶然所得的灵感。”</p>
“就在几天前，我因闲着无聊而同馆内的几名新人闲聊。”</p>
“在跟这几名新人聊天时，我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他们几个，都是被橘的名号所吸引，才选择上咱们这儿学剑。”</p>
话说到这，土方将视线转到了青登的身上。</p>
“橘现在是江户的名人，我有料想到肯定会有一部分人之所以会来试卫馆，都是因为被青登的名号所吸引。”</p>
“但在跟那几名新人聊天后，我才忽然意识到：这个群体的人数，貌似要比我以前所预期的要多得多。”</p>
“于是，我本着好玩的心态，展开了认真的调查，想查查看究竟有多少人都是因为青登才进的试卫馆。”</p>
“调查结果让我颇为惊讶：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是听闻最近声誉鹊起、屡立奇功的‘北番所小天狗’师从此地，所以才决定来试卫馆来修习剑术的。”</p>
“在查明了此事实后，一个崭新的灵感便在我的脑海里浮现了。”</p>
“一座剑馆，如果有着名气很大的弟子或食客，那么就能对他人产生一种很强的‘吸引力’。”</p>
“人们会忍不住地想：这座剑馆究竟是有什么能耐，能将那么多名士收入麾下，从而对该剑馆生起兴趣。”</p>
“这跟吉原的花魁使用了哪户商家的配饰或化妆品后，往往便会引发女子们去疯买这些配饰和化妆品，是差不多的道理。”</p>
“所以，我认为——若设法将那种名气很大的武士收为馆内的弟子或食客的话，定能对我们试卫馆未来的发展壮大大有裨益！”</p>
土方的口才相当不错，仅凭这一番简单的话语，便让众人都听明白了他的主张。</p>
在土方刚刚才只解释到一半时，青登就已听懂土方这都是什么意思了——简单来说，就是利用“名人效应”来扩大试卫馆的名声，好吸引更多的人来试卫馆学剑。</p>
周助抬起手，一边咂巴着嘴，一边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嗯……土方呀，你说的这些，我听懂了。”</p>
“但是啊……”</p>
周助话锋一转的同时，脸上浮起一抹苦笑。</p>
“设法将名气很大的武士收为学徒或食客……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p>
“那些名士凭什么来做我们试卫馆的弟子或食客啊？”</p>
“说得直白、难听一点……我们试卫馆目前还没有彻底洗刷掉‘芋头道场’这个污名呢。”</p>
“目前全江户上下，比我们试卫馆要更有吸引力的剑馆，两只手都数不过来。”</p>
“而且，弟子什么的倒还好说，但食客的话……我们目前的财力，还没有雄浑到够养许多的食客。”</p>
“养食客可是很费钱的啊，一名食客一个月下来的饭钱，那可不是个小数目……”</p>
虽说江户时代的剑馆一直盛行着聘雇寄食于馆内、帮忙帮闲的食客的风气，但供养食客的高昂费用，让拥有食客的剑馆一直都只是少数。</p>
土方这时插话进来，反问道：“我们试卫馆现在大概能养多少个食客？”</p>
“嗯……”周助面露思考状，摩挲下巴的手更用力了一点，“和以往相比，我们最近的收入好上不少，但满打满算的话，目前至多……也就只能供养2、3人吧。”</p>
“2、3人吗……”土方眉头蹙起，看样子这个人数和他的预期稍有些不符。</p>
根据周助的表态，不难看出——他对土方这“借助‘名人效应’来壮大试卫馆”的计划，并不是特别乐观。</p>
但这个时候，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近藤，忽地出声：</p>
“……父亲，我觉得阿岁所设想的这一计划……未必不能尝试一下！”</p>
近藤挺直腰杆，一板一眼地继续朝周助正色道：</p>
“就如阿岁刚刚所说的——若真能成功地将一些名士给收为我们试卫馆的一员的话，那这对于我们试卫馆未来的发展壮大，确实是相当地有好处！”</p>
“光凭此等好处，我认为就足以将此计划一试！”</p>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周助叹了口气，“但我刚才也说了吧？那些名士凭什么来做我们这座‘芋头道场’的弟子或食客啊？”</p>
近藤可谓是针锋相对，周助的话刚说完，他就毫不犹豫地立即应答道：</p>
“如果一直找不到愿意加入我们的名士……那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啊。”</p>
近藤笑道。</p>
“如果真能成功招揽到什么名士，那我们就赚大了。”</p>
“但如果一直没有什么名士愿意上门，我们也没什么损失。”</p>
见近藤竟如此青睐此计划，周助用力地挑了几下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