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好刀？”</p>
近藤勇的大脸上充满讶色，粗长的眉毛沿着隆起的眼角，向上耸了耸。</p>
一旁的总司、土方岁三和井上源三郎，也顿时来了精神。</p>
对剑士而言，“刀剑”是永不过时的迷人话题。</p>
宫川音五郎似乎是故意吊在场众人的胃口。</p>
他抱着双臂，“哼哼哼”地低笑了几声，随后才不紧不慢地伸手解开腿边的风吕敷，露出里头的刀袋。</p>
“就是这个！”</p>
他抓起刀袋，高举过顶。</p>
“阿胜，你现在已是京畿镇抚军……啊、不，差点忘了，现在改称新选组了。”</p>
“你现在已是新选组的局长，不日就要前往京都，荡平幕敌，澄清宇内……我很欣慰啊！”</p>
“大丈夫就该这样！功名但在马上取！凭着手中剑与满腔豪勇，建立彪炳史册的功业！”</p>
“阿胜、土方君、井上兄，你们都是多摩的骄傲！我……不，多摩的乡亲们都以你们为荣！”</p>
“我仅是一介农人，别无长物，只懂得酿酒、种田。”</p>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兄弟！”</p>
“弟弟要去建功立业，我这个做兄长的若无半点表示，那可就太说不过去了啊！”</p>
“正所谓‘宝刀配英雄’。”</p>
“如果能得到一把趁手的武器，想必能对你的事业起到不小的助力。”</p>
“近日来，我一直在托人去四处打听。”</p>
“运气不错，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最终还是顺利地买来了一把据说是在关东独一无二的大宝刀！”</p>
说着，他抬手解开刀袋上的红色刀房。</p>
虽冠以“房”名，但刀房其实只是带穗的绑绳。</p>
“说实话，我并不怎么了解刀剑。”</p>
“但这刀却有一个即使是我这样的农人，都有所耳闻的响亮名字。”</p>
当他说到这时，绳结已松的刀房滑落而下，刀袋随之脱开——一把朱鞘打刀映入众人的眼帘。</p>
宫川音五郎以双手捧刀，左手托着鞘底，右手扶着刀柄，将刀平举在胸前，一字一顿地高声道：</p>
“长曾祢虎彻！”</p>
就在这一瞬间，厅房内的空气变得燥热起来。</p>
近藤勇瞪圆双目，猩猩般的大嘴微微张开：</p>
“虎彻？！”</p>
同一时间，另外三人——总司、土方岁三和井上源三郎——他们面面相觑、目目相看，都在彼此的面庞上发现强烈的震惊。</p>
井上源三郎兴奋道：</p>
“长曾祢虎彻……名刀中的名刀啊！”</p>
和绝大多数武士刀一样，‘长曾祢虎彻’不仅是刀名，更是品牌名……即该刀锻造者的名字。</p>
长曾祢虎彻乃江户时代初期的著名刀匠，在关原之战（1601）之后逃难至至金泽，而就是在那里，作为锻造师的虎彻开始名声大噪。</p>
据说出自虎彻之手的刀，不仅做工考究，锋利无比，在刀身的雕刻上也是别有匠心，是一把无论是杀人斩物，亦或是欣赏摆设都有着独特工艺的名刀。</p>
于是乎，凡是由虎彻所铸的刀，都被冠以“长曾祢虎彻”之名。</p>
因为虎彻乃品牌名，所以它并不像青登的毗卢遮那、定鬼神那样，是有着专有名号的全天下独此一把的宝刀。</p>
到底有多少把虎彻流传了下来，暂无定论。</p>
那些声名显赫的歌舞伎艺人的艺名和屋号是世代传承的……刀匠亦然。</p>
有些刀匠……尤其是那种掌握独门技艺的刀匠，是世代以铸刀为业的。</p>
他们的独门技艺只在家族内部传承，绝不外传，所以也就有了“一代XX”、“二代XX”、“三代XX”的区别。</p>
比如同为驰名品牌的和泉守兼定。</p>
和泉守兼定乃时下最有名的锻刀家族之一，他们的传承已延续了三百多年。</p>
其中，就数由二代目和泉守兼定所铸的刀最为有名、犀利。</p>
九字兼定、人间无骨等闻名遐迩的宝刀，皆出自二代目和泉守兼定之手。</p>
目前，和泉守兼定已传承到了第十一代，他现在定居于会津，正为会津藩效劳。</p>
在会津藩藩主松平容保被任命为京都守护职，统率藩兵镇守京都后，十一代目和泉守兼定也被带去了京都，以“会津藩的御用锻刀师”的身份活跃着。</p>
较之火尽薪传的和泉守兼定，长曾祢虎彻仅传到第二代便断代了。</p>
二代目长曾祢虎彻……这都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人物了。</p>
传承断绝，外加上时间久远，以致于目前流传于世的虎彻非常稀少，堪称一刀难求。</p>
“兄长，你竟然能买到虎彻？”</p>
近藤勇不由自主地朝自家兄长投去惊异、狐疑的视线。</p>
就跟武士一样，农民也是分有三六九等的。</p>
近藤勇的原生家庭虽为农户，但并不贫穷，算得上是一户富农。要不然，他也不可能会从小就修习剑术。</p>
虽然市面上现存的虎彻价格贵得离谱，但只要咬一咬牙的话，宫川音五郎还是买得起的。</p>
近藤勇震惊的是：兄长竟有购置虎彻的渠道！</p>
要知道，多少剑士、收藏家，欲购虎彻而不得？</p>
“嘿嘿！”</p>
宫川音五郎憨厚地笑了笑。</p>
“是啊，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兴许是神佛护佑吧，来！阿胜，你快来试一试吧！”</p>
近藤勇用力地点了点头，以双手接过刀。</p>
绛红色的刀柄、圆形的刀镡、刀装是时下非常流行的朱鞘。</p>
呛啷——的一声，他将刀子推出鞘口，露出用来嵌住刀鞘的赤铜卡榫，然后一鼓作气地抽刀出鞘。</p>
这一刹间，即使身处外头的走廊，也能清楚听见有如风铃摇动的清脆铿鸣。</p>
刃长二尺三寸（约66cm），刀胚做功精良，刀面上有紧密的板目肌，刀锋的流畅感无可挑剔，刀背呈浅浅的弧度，一气呵成。</p>
近藤勇举起刀，向天而立，借着射入厅内的明媚阳光，仔细地打量刀身。总司等人探过身来，跟着一同品鉴。</p>
片刻后，近藤勇轻轻颔首，口中呢喃：</p>
“嗯，好刀……好刀……！”</p>
听着弟弟的评价，宫川音五郎喜笑颜开，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p>
然而……冷不丁的，近藤勇不着痕迹地轻蹙眉头。</p>
同一时间，总司等人也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p>
他们都是才华过人的剑士，虽非专业的刀匠和鉴赏师，个人阅历也称不上是品刀无数，但对刀剑质量的基本鉴赏能力，他们还是具备的。</p>
诚然，这把“虎彻”的质量确实很棒……但这样的质量，似乎配不上虎彻的名头啊……</p>
土方岁三抱着双臂，撇了撇嘴。</p>
正当他抬起头，准备对宫川音五郎说些什么时，他的衣袖被一只自斜刺里伸出的小手给偷偷地扯住了。</p>
他愣了一下，随后扭头望向总司。</p>
土方先生，你不要讲话——总司以眼神这般说道。</p>
只要你张嘴，准没有好词……她的眼神里，还藏有这样的潜台词。</p>
在警告完土方岁三后，总司转过脑袋，看着宫川音五郎，轻声问道：</p>
“宫川兄，这把虎彻一定相当昂贵吧？”</p>
宫川音五郎并未发觉他们的异样。</p>
仍沉浸在“送对礼物了”的喜悦之中的他，爽朗地笑道：</p>
“嗯，确实是不便宜！”</p>
说着，他伸出五根手指。</p>
“50两金！虽然有些肉痛，但我无论如何都想让阿胜用上无可比拟的绝世好刀，所以就咬牙买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