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番队是一支崭新的部队。</p>
部队番号是新的，队员们尽是一些新面孔，鲜见老人的身影。</p>
就连队长和副队长也都是刚入伍不久的新兵。</p>
迥异于大力出奇迹的步兵队、骑兵队，炮兵乃技术兵种。</p>
仰仗精神的力量，或是仅凭一腔蛮力，可使不来大炮。</p>
若欲让大炮打得快、打得准，深厚的数学功底是必不可缺的。</p>
炮口的角度、炮弹在空中的飞行弧线……这些可都是学问。</p>
为了研究大炮，西方数学界甚至还衍生出了名为“弹道学”的独立学科。</p>
经过紧锣密鼓的准备后，青登在全军范围内展开选拔，以遴选出适合当炮兵的好苗子。</p>
选拔手段很简单，就是让将士们做卷子，测试他们的数学能力、天赋。</p>
在两位枪炮教官——即浅井盛安和岛田贯一——的帮助下，成功制出一批数学卷子，分发给全军将士。</p>
最终的测试结果，果不出青登所料——非常惨烈！</p>
长久以来的“重文轻理”的教育思想，使得民众普遍缺乏数学能力。</p>
即使是坐拥雄厚的教育资源的名门子弟，也很少去接触数学。</p>
一番测试下来，将士们的数学能力可谓是差劲得一塌糊涂，没有最差，只有更差！</p>
若有数学教师瞧见他们的卷子，定会瞬间血压拉满。</p>
莫说是复杂的算式了，连“13+19等于几”都算不明白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之所以算不明白，是因为这个式子的数字已经超过手指和脚趾的总和了。</p>
相较而言，总司的数学能力竟然还不算是最糟糕的！</p>
经过漫长且艰难的选拔后，总算是从6000将士中选拔出200名数学能力尚可的人。</p>
就这样，尽管过程很曲折、艰难，但总算是将十一番队的架子给搭起来了。</p>
不夸张的说，十一番队的队士们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宝贝！</p>
不仅有着充沛的体力，而且还个个精通数学。</p>
当然，这儿的“精通”，是相较于连三位数以内的加减法都算不明白的其他人而言的。</p>
虽说这场“炮兵选拔”是在屎海里淘金，但还真让青登掏出一块黄澄澄的大金子——有一人脱颖而出，他几乎做对了整张卷子！</p>
其名为“阿部十郎”，农人出身，老家在东北的出羽国。</p>
不仅是农人，而且还出身自东北……按照京都人的说法，这是乡巴佬中的乡巴佬。</p>
在开启“炮兵选拔”之前，阿部十郎就只是新选组里的一员普通队士，其身上并无出采之处。</p>
个头不高，皮肤黝黑，身材不胖不瘦，咋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路人样。</p>
他完全是凭着优秀的体能，才勉强通过了征兵考核。</p>
然而，就是这位无名小卒，在“炮兵选拔”中一举夺魁。</p>
选拔结束后，被其成绩所惊的青登，立即将他唤到身前来，亲自问话。</p>
据他本人所言，他曾经跟着村口的一位会打算盘的老人，学过半年的算术。</p>
仅仅只学过半年的算术，就能答对整份卷子……浅井盛安和岛田贯一啧啧称奇。</p>
为了进一步地测试其数学天赋，青登特地派出其麾下最擅长数学的艾洛蒂，命她设法考考此人。</p>
最终，考核过后，艾洛蒂给出了很高的评价——此人的数学天分很高！脑筋很灵活，很擅长心算！</p>
既然艾洛蒂、浅井盛安和岛田贯一都对这人夸赞有加，那还用得着犹豫吗？</p>
竟然真从屎海中淘出一块真金子了……青登在惊喜之余，牢牢记住“阿部十郎”这个名字，将其设为重点培养对象。</p>
十一番队正式建成后，队士们首先要接受的训练，是去认真学习“弹道学”。</p>
摸炮、实操什么的，还早着呢。</p>
为了传授“弹道学”，身为枪炮教官、从柏林军事学院毕业的浅井盛安和岛田贯一，专门开设了“炮术速成班”。</p>
阿部十郎不负众望，在课堂上大放异彩。</p>
他仅用了2个月的时间就通过了所有考试，顺利毕业。</p>
进入实操阶段后，他再度技压群雄。</p>
通过在“炮术速成班”上学来的本领，以及他那与生俱来的心算能力，每逢发炮时，他只要瞄上一眼目标的位置，就能迅速心算出最佳的炮击。</p>
较之其他战友，他的炮术水平已达一骑绝尘的水平。</p>
因此，就在不久前，青登一举提拔他为十一番队的队长。</p>
从一介东北农人，跃升为一队之长……又是一例只要在新选组经过努力不懈的奋斗，便能飞黄腾达的“新选梦”的最佳佐证。</p>
继土方岁三之后，阿部十郎成为新选组众将士的新榜样。</p>
只要有才能，仁王大人是不会亏待我们的！</p>
火炮不愧是“战争之神”，不论是威力，还是价格，都让青登感到嘴角直发抽。</p>
在葫芦屋的牵线搭桥下，青登顺利与那位名叫“约翰”的军火商搭上线。</p>
就在今年年初，通过葫芦屋的安排，青登赴了趟大坂，在葫芦屋的总部见到了此人。</p>
头戴高筒礼帽、左眼戴着单片眼镜、鼻子下蓄有两撇大胡子、圆滚滚的肚皮、拐杖不离手……如此扮相，真的是太典了！完美符合青登对西方商人的刻板印象！</p>
对方会讲日语，尽管口音很重，但也勉强能听懂。</p>
他一见着青登，就立即面露热情的笑容：</p>
“橘先生！久仰大名！”</p>
“橘先生！能与您这样的少年英雄见上一面，真是我的荣幸啊！”</p>
“橘先生！请您放心！既然您是木下小姐的孙女婿，就凭我与木下小姐的深厚友谊，我定会倾力相助！绝不会亏待您！”</p>
这些好听的拜年话讲了一箩筐后，当谈及正事……即枪炮的购买价格后，他就跟变脸似的，换了副认真、严肃的表情，说出了一串有零有整的数字。</p>
火枪倒也罢了，可在听见大炮的价格后，青登霎时瞪圆双目。</p>
有那么一瞬间，青登险些以为木下琳找了个奸商来坑害他……</p>
最终，经过木下琳的详细解释后，才总算是解除了误会。</p>
帕罗特线膛炮乃时下最先进的火炮之一。</p>
该火炮目前正在美国的南北战争中大显神威。</p>
从某种角度来说，约翰算是一个很良心的商人了。</p>
他不仅包卖，还包送。</p>
美国为其主要的货源地。</p>
一旦订单下达，他的私人船队会横跨整个太平洋，将枪炮运送至大坂港。</p>
至于后续的将枪炮从港口运至大津的陆路运输，就全靠青登自己了。</p>
虽说当前的航海技术已相当发达，但大自然的威力终究是人力所不能阻挡的。</p>
那可是横跨整个太平洋，出现海难是常有的事情。</p>
假使出现了什么意外——比如遭遇暴风雨，船队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连船带货全沉海底喂鱼了——那么一切损失全由约翰来背，不需要身为买家的青登去忧心。</p>
如此一来，约翰给出的这个价格，确实算是良心价了。</p>
虽说价格不低，但远远未到让青登犯难的程度。</p>
就凭青登现在所拥有的雄厚财力，他若是狠下那条心的话，完全可以一口气买来百多挺火炮。</p>
只不过，有一则再浅显不过的道理：火炮再多，也需要足够的炮手去操作。</p>
青登在全军范围内展开海选，拢共也才选出200名适合当炮手的队士。</p>
况且这200名队士全都是赶鸭子上架的“速成兵”，仍需长时间的训练，才能逐渐形成战斗力。</p>
据身为专业人士的浅井盛安和岛田贯一所言，当前的十一番队顶多只能同时操纵30门火炮，多了就忙不过来了。</p>
一言以蔽之：青登现在并不需要购入太多大炮。</p>
倘若买得太多了，姑且不论用不用得上，光是那保管的费用，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p>
因此，青登根据新选组的现况，审慎思考过后，向约翰下达了“80门帕罗特线膛炮”的订单。</p>
其中的30门投入一线，另外50门留到后方做备用。</p>
30门大炮……数量虽不算多，但在仍处于“菜鸡互啄”阶段的时下日本，如此规模的炮群，已足以在战场上形成压制效果了！</p>
……</p>
……</p>
“快！快！别磨蹭！仁王大人正看着我们呢！切莫让他失望了！”</p>
此时此刻，在阿部十郎的指挥下，各门大炮总算是陆续抵达预定的射击位置。</p>
阿部十郎解下腰间的望远镜，拉长镜筒，望向远方的靶子。</p>
不消片刻，便见其嘴唇翕张，口吐出一连串精准的指令。</p>
“发射基准炮，目标正前方，向右25，向上10，距离520。”</p>
他的话音刚一落下，屹立于其身旁的一位壮汉便朗声重复道：</p>
“发射基准炮！目标正前方！向右25！向上10！距离520！”</p>
紧接着，就跟山谷里的回音一样，周围的队士们纷纷张大嘴巴，将该指令一级级传递下去——</p>
“发射基准炮！”</p>
“目标正前方！”</p>
“向右25！”</p>
“向上10！”</p>
“距离520！”</p>
哗啦啦啦……转动炮口的声响，压过了充斥现场的急促的呼吸声。</p>
在获得“发射基准炮”的指令后，不远处的某个炮组迅速行动起来。</p>
他们手脚麻利地移动炮口。</p>
不一会儿，他们就调整好了炮击诸元，然后半蹲在地，等待下一步指令。</p>
阿部十郎：“放。”</p>
壮汉：“放！”</p>
霎时间，一颗炮弹破风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p>
当炮弹落地时，伴随着雷鸣般的巨大响声，一朵鲜艳的火焰之花熊熊燃起。</p>
阿部十郎再度抬起手中的望远镜，一边观察炮弹的落点，一边朗声下达新的指令：</p>
“目标正前方，向右28，向上9，距离500，一发装填。”</p>
其身旁的壮汉一字不落地高声转述：</p>
“各炮注意！目标正前方！向右28！向上9！距离500！一发装填！”</p>
紧接着，又是“空谷回声”一般的画面——</p>
“各炮注意！”</p>
“目标正前方！”</p>
“向右28！”</p>
“向上9！”</p>
“距离500！”</p>
“一发装填！”</p>
这一回，不再是某个炮组在行动，而是所有炮组都在依令行事，调整炮口！</p>
眼见各炮组全部就绪后，阿部十郎向身旁的那位壮汉点了点头。</p>
壮汉当即拔出腰间的佩刀，举刀过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