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说着就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色来“若裴家在这个时候把女儿送进来,您……”
剩下的话,孙嬷嬷适可而止地吞回了肚子里。
赵昔微盯着手里的茶,细细的思考着这一番话。
她想起初见裴真真的情形来。
一袭红衣似火,一双乌油油的麻花辫,额头上一条光彩夺目的红色眉心坠。
如孙嬷嬷所说,是个爽利通透的女子。
论出身,裴真真是侯府嫡女,而她只是相府一个庶女。
论家世,裴家手握军权,贵妃掌管后宫,而她的父亲才受了重伤,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论情分,裴真真从小就出入皇宫,和皇子公主们都相熟,而她才嫁入东宫几天。
不论是哪一条,裴真真的优势都比自己要好太多。
孙嬷嬷所担心的并不是毫无道理,如果这个时候裴家把女儿送进东宫,她确实是没有任何与之争宠的能力。
可她又能做什么?
赵昔微的手指轻轻在茶盏边沿摩挲着,想了很久,还是抬眸看向了孙嬷嬷“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我身为太子妃,自然就要有太子妃的气度。”
她微微一笑,如月下幽兰一般淡雅“今天有裴家想把女儿送进来,明天还会有杨家、周家、吴家、郑家、韩家、沈家……天下那么大,女人那么多,我若没有这个准备,又如何能在东宫长久地生活下去。”
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很多女子心中所求。
可娘亲用尽了一生的苦难,也没有求来一个好结果。
她体验了太多生活的艰辛,目睹了太多人情的冷暖,所以她从来就没有这个想法。
更何况,她现在嫁的人是太子,她是太子妃。
就更不可能再抱有那么天真的心思了。
太子的独宠,她从来没有想过。
不由得就想起了府里的二夫人袁氏,丈夫在外面有了小老婆,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分割家产,而不是怨天怨地想着如何与另一个女人争斗。
在这一点上,她还是蛮欣赏袁氏的。
她之所以一直心心念念着经营茶铺,也是想要有这么一条退路——当某一天,李玄夜若是翻脸不认人,为了一个新人要把她抛弃或者冷落,她还是有自己的事情可做,有自己的产业撑腰。
孙嬷嬷诧异地看着赵昔微,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点点别样的情绪来。
她还是那么端正地坐在位置上,一袭墨蓝色的衣裙,这是一种沉稳得略显沉闷的颜色,却在面料上做足了功夫,质地光滑带着细闪光泽,又别出心裁地以珍珠穿线,绣了栩栩如生的孔雀羽纹。
微风拂过,那衣袖上便轻轻飘扬了起来,光华流转,如月光照耀在水面,泛起粼粼的星光。
孙嬷嬷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某个夜晚,她坐在甘露殿的石阶上,百无聊赖地仰望着宫里的夜空。
银河寂静,水波渺渺,月光洒落在宫殿的琉璃瓦上,散发着皎洁的清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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