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痛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忧伤感染着在场每一个人,商无炀在泪水的奔流中宣泄着心中的悲痛,谁也没想到,萧吕子亦是沉浸在自责中久久不能自拔,低垂着头喃喃自语:
“都是老夫的错,都是老夫的错,明明发觉婧儿今日已经到了极限,却没有阻止她,都是老夫的错.......”
“萧先生,您就莫再自责了,您再自责,老身愈发无地自容了。”
商齐夫人在萧吕子身后站定,一双红肿湿润眼睛望着萧吕子的背影,看着他短短数日就已全白的头发,哽咽道:
“先生与婧儿救了炀儿一命,却害得婧儿成了这样,老身惭愧至极,我商家母子对不起您,对不起婧儿,更对不起老肖家,请、请萧先生受老身一拜。”
言罢径直跪了下去,双手相合,施以大礼,一拜到地。
商无炀见状,毫不犹豫地推开耿宇的手臂,便欲起身,谁知,他毫无知觉的双腿完全不听使唤,刚离开凳子,便“噗通”一声整个人栽倒在地上,高亮和耿宇惊呼出声,伸手去搀扶,却又被他奋力甩开,一任自己趴在地上,匍匐在萧吕子脚下,低垂着头颅,泪水一滴一滴落在青石铺就的地板上......
继而身后的苏晴儿、千苍漓、高亮、耿宇,均齐齐跪了下来。
萧吕子一声长叹,缓缓站起身来,当他转过身,看到面前这满满当当跪着的一屋子人,商无炀更是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场景时,心情愈发地沉重,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老夫人,你们这又是何苦呢,快起来吧,起来吧。”
伸出双手将拜伏于地的商齐夫人搀扶起来,随即双手托住商无炀双臂只轻轻一抬,那双腿无力、身材高大的商无炀居然被他轻轻托了起来,肖亮二人忙起身将他紧紧抱住,扶他在凳子上坐下。
望着面色惨白,泪流满面的商无炀,萧吕子心中幽然长叹,淡然道:
“小子,老夫不要你们感恩戴德的说谢谢,只因你救婧儿一命在先,如今婧儿救你自也是理所当应当,现下也算扯平了,对于婧儿来说,谁也不欠谁了,虽说此刻婧儿气若游丝,但是,只要有老夫一口气在,定然不会让婧儿那一口气落下。小子,得了婧儿的救治,今日最后一颗救命丹药也被你服下,不出三日你便能行动自如,老夫也希望你好好将养身体,莫要辜负了婧儿以命相救之心便好。”
看着须发尽白的萧吕子,商无炀心如刀割,真不知道这短短十余日为了救自己,他和婧儿都经历了什么,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宛如重锤,一下下击打得他的心支离破碎。
“萧先生,我......我商无炀愧对你们,对不起婧儿......”话未说完,泪水再次涌了出来,或许到了这一刻,再多的话也无法尽述他心头的愧疚和心痛,那份撕心裂肺的感觉,也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萧吕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什么都没说。转过身向婧儿走去,脚步却是异常沉重,冲着身后众人无力地挥了挥手,道:
“老夫还要为婧儿医治,劳烦各位都出去吧,你们也都不要再来,莫再打扰了她。”
商齐夫人忙不迭应着:“是、是。”
萧吕子头也不回地又道:“阿俊,你也该回去了,回去告诉肖寒,就说,婧儿一切都好,叫他勿念,让他自己好好养伤吧。”
从前顽劣成性、拿腔捏调,一出场便自带喜气的萧吕子已然不见,如今的他满头华发,神情忧虑,语声低沉无力。
......
商无炀深深地凝视着婧儿,心中早已痛入骨髓,他想对婧儿说些什么,可是千言万语只在心底深处汇成了一句话,反复地,一遍遍地呼唤:婧儿,你一定要活着、你一定要活着......
或许,这一生,这一份真情,这一份牵挂,这浓浓地愧疚,这深深地感激,最终都只有化在这泪水里,才能肆意挥洒。
此时此刻,这位冰冷如霜,刚毅如铁的男子,已是流尽了他此生所有的泪......
两日后湔州少将军府
正坐在榻上端着碗准备用午饭的肖寒突然耳廓微微弹动起来,一阵极轻微且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令他神经骤然绷紧,忙扭头向门前看去,可那脚步声却堪堪在门外停了下来,等了一会儿,却丝毫没有进来的意思,肖寒心中暗自奇怪,将手中碗筷放回丫头手中的托盘上,说道:
“一会儿再吃吧,先撤下去。”
“是。”丫头应了,端着托盘放到桌上。
肖寒瞟了眼紧闭的房门,心中忐忑,扬声唤道:“阿俊,还不给我进来。”
他话音刚落,门被人轻轻推开,果不其然,正是阿俊走了进来。
那张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上充释着永恒的阴冷之气,一双大眼中眸色黝黑而暗沉。
肖寒双眼紧紧盯着阿俊,疾声问道:“婧儿如何?”
阿俊抱拳额首道:“禀少将军,少夫人一切安好,她让我转告少将军一定要安心养伤。”
“还有呢?”肖寒追问。
“她说,她说……”阿俊看着肖寒期待的目光,心中骤然沉甸甸地,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含糊道:“好像也没有说什么了。”
“没有了?没有了?”肖寒心头一凉,口中默默重复着这三个字,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慌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他深深凝视着阿俊,继而缓缓闭上了双眼,低声道:“婧儿伤重如斯,又连日操劳,却只报了声‘安好’?居然没有更多的消息,若这话当真从她自己口中说出也就罢了,可你去了这些日子是做什么去了?你看不见吗?听不见吗?居然也只跟我报‘安好’?”
他睁开了眼,将森然的眸子转向阿俊,道:“你觉得,我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