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见天子动怒,侯恂忙起身跪下,“臣知施大勇这两年确是跋扈,眼中根本没有朝廷,然其部确是精锐,连东虏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朝廷若得他们助剿流贼,当取事半功倍之效。”
“哼,朕可不想热脸贴个冷屁股,难道朕的脸还没丢干净吗?”一想到施大勇接连几诏都不肯进京,崇祯愈加来火。
侯恂却道:“臣闻施大勇以登州、旅顺为根本,若是能调其离登旅,则其部势必如无根之萍,朝廷控其粮饷,则其势必与流贼殊死搏斗,胜则朝廷大喜,败则亦无损朝廷。此驱虎吞狼之策,虎狼相争,最终得利的是朝廷啊,皇上!”
侯恂说得如此动听,崇祯不由动心,沉吟道:“此计好是好,但人家不肯奉诏又如何?”
侯恂忙表忠心道:“此事既是臣提议,自由臣去说服施大勇,皇上尽管放心好了,不管成与不成,对朝廷而言都没有实质的损失。”
“这....”崇祯想了想,微一点头,“那此事就交由爱卿去办吧。”
“臣领命,定不负圣望。”
侯恂回身坐下后暗松口气,心道总算是对得起施大勇送来的五万两纹银了。
崇祯又对张凤翼叮嘱道:“兵部调兵之事刻不容缓,须好生筹措,切不能出了漏子。”
“调兵之事,兵部早有谋断,只是臣担忧数路兵马都由洪承畴节制,而他分身乏术,势难兼顾。军情如火,若往來请示,恐怕会贻误战机,为流贼所乘,似不如别遣一人总督河南、山西、湖广军务。”
崇祯沉思道:“此言固是有理,只是洪承畴威望宿著,剿匪有方,其他再难选出此等帅才,朕不敢轻易换将了。”说到这,不由想到杨鹤与陈奇瑜,恨恨地说道:“朕实在是耽搁不起了,再这样僵持下去,太平何日可望!”
崇祯神情有些怅然,话语也多有懊悔,虽沒有责备之意,张凤翼听來却惊出一身冷汗,若皇上以为自家是替杨鹤、陈奇瑜求情,恼怒起來,不堪设想,急忙噤声。
“卢象升说中都防守空虚,恐流贼贼会往中都去,兵部可有防备?”说到这,崇祯看了眼张凤翼,问他道:“河南离龙兴之地中都凤阳不远,祖宗寝陵有多少人护卫?”
张凤翼答道:“太祖高皇帝当年特设中都留守司,下辖凤阳、凤阳中、凤阳右、皇陵、留守左、留守中、长淮八卫和一千户所,共有班军、高墙军、操军、护陵新军六千人。”
“如今算不得太平盛世,六千人马怕是少了。”
张凤翼害怕崇祯再命调兵,忙辩白道:“皇上不必忧心流寇南犯,可命凤阳巡抚杨一鹏移镇凤阳,与驻防泗州的巡按御史吴振缨以为犄角之势,左右呼应。臣再飞檄给山东巡抚与操江御史,严守要害之地,教流寇知难而退。”
吴振缨本是温体仁的同乡姻亲,在温府做过多年的幕僚,温体仁升为首辅,给他在都察院谋了官职,刚刚放外任凤阳巡按御史不足一年,衙门设在泗州,是凤阳巡抚的僚属,但凤阳巡抚兼着总督漕运,漕运总督府衙设在淮安,凤阳府的大小事务便由巡按代为署理,若是巡抚衙门移到了凤阳,吴振缨自然会有不少的掣肘,温体仁有心袒护,问张凤翼道:“你怎知流寇会知难而退?有如此的把握,不是为哄龙心喜悦吧?”
张凤翼沒有多想,笑道:“首揆不必多虑,您老人家生长在江南,西北的民风自是不如我这个老山西熟悉了。自古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是说人与物各有其习性。如今那些西北流寇吃不惯江南的稻米,贼人所骑的那些战马也不吃江南的水草,他们到不了凤阳,就水土不服,溃不成军了,焉有不败之理?”
温体仁轻哼道:“原來竟有如此奥妙!既是如此,那杨一鹏也不必非要移镇凤阳了,想他年纪老迈,门生都入阁参与机要了,毕竟劳动起來力不从心,何必教他非那些周章?”
话说得绵里藏针,张凤翼岂能听不出其中的锋芒?他登时想起匹杨一鹏乃是阁老王应熊的座师,而吴振缨与首揆又有姻亲之谊,倘若因区区一个换防小事开罪了两位阁臣,自家这个兵部尚书怕是做不得了,擦擦额头的细汗,忙不迭地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崇祯自幼沒有离开过京畿,各地水土习俗不曾领受过,听张凤翼引古证今,说得头头是道,但仍觉疑惑,问温体仁道:“先生以为如此护卫祖陵可行?”
温体仁起身道:“臣蒙圣上知遇大恩,总揽阁务,本该有所建言献策,但臣只知票拟奏折忠诚无欺,对于用兵征战素无深究,着实惭愧!张大司马既敢如此谈论,臣不好妄评,请皇上圣断。”
“先生坐。”崇祯看看默然无语的侯恂,笑道:“你还在为粮饷愁苦么?朕不想教你为难,也不想教洪承畴为难。朕给你留些银子,户部备饷八十万两,从内帑中拨二十万两银子,另留湖广新饷十三万两,四川新饷两万两,以供军用。不可因缺饷耽搁了剿贼,给了你们借口托辞。”
“圣上神武,臣等岂敢!”温体仁急忙起身,与侯恂、张凤翼异口同声。
崇祯盯着精巧的小手炉道:“拟旨,给洪承畴加兵部尚书衔,叫他好生用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