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但是这个产业链就在神的注视下这样成型了。因为被人口买卖的人说到底也就只有那么多，如果付出这样一些人就能让福生玄黄天尊安稳地待着那块大陆上不出来，那祂倒也乐意。
乐意……
……吧？
真实造物主觉得自己绝对是出了点问题，因为自从祂发现人口买卖但并不予以制止之后，自己就总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起初祂以为这是因为死敌近在咫尺导致的烦躁，可随后祂意识到不对劲，似乎是祂本身在抗拒这么做，祂本身在抗拒自己对人口买卖的绥靖行为的漠视……但这毫无道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无论是谁来做决定，都不会觉得牺牲几百几千人稳住福生玄黄天尊是亏本买卖！
不，或者说——其实这种仿佛心脏被捏紧一样的不适感早就出现了，远比人口买卖开始还要早，早在自己决定把天尊封印在那座陆地上时就出现了！
这是怎么回事？是因为我怀疑这是天尊的欺诈吗？
可就算是欺诈，祂也安稳了几十年，我的默许就是正确的选择。
就在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真实造物主陡然又感受到了那诡异的脊背发凉，祂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挪到了阳光之下，让自己身上的金光再次提高了一些温度，并本能地做了个净化。
可寒意仍在，如同跗骨之蛆，如同福生玄黄天尊就站在自己的背后，冷冷地看着自己。
“我究竟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祂感觉难以理解，首先是难以理解这诡异的“不适”和“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做”的想法，其次是自己居然产生了疑问——祂可是全知全能的上帝！祂怎么可能产生疑问？“白塔”好好地在祂的身体里，混沌海好好地被祂容纳着，覆盖宇宙所有非凡和文明的全知告诉祂祂没有出问题，那这个疑问是怎么回事？
真实造物主很自然地以上帝的视角思考着问题，上帝不可能不全知，不可能有问题。
如果“全知”出现了漏洞，那只有两种可能。
一，这个世界上出现了来自其他世界的东西。
二，祂的全知是假的，这个世界是假的。
选项一已经可以被排出了，眼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是和其他宇宙有关的，那正确的答案就是二，这一切是虚假的，自己可能落入了某个圈套，这个圈套模拟出了祂的全知——或者那全知仅仅是祂的记忆而已！——模拟出了一个真实的世界，以至于祂没有发现！
真实造物主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果然又是天尊的手笔，这就是我感到脊背发凉的原……
祂的思绪被硬生生地掐断了，像是在反驳这句话和自己莫名其妙的那个自我疑问一样，祂的脑子里陡然多出了一段记忆，在这段记忆中，祂以一个人类的身份降临地球，权柄散落，被其他的神灵夺走（这怎么可能？！），于是祂走上了收复权柄的道路，但是就在祂即将回归全盛时期的时候，祂被自己手下的几个下属联合其他神灵刺杀，不甘地再一次分裂，刚刚收回的力量也几乎全部丢失。
这段记忆很自然地和祂现在的处境接上了，真实造物主并没有觉得祂有什么特别的。
果然还是天尊的欺诈吧？祂想。
混沌海之外，爱德华久久没有作声。
“祂已经发现自己不对劲了，也感觉到牺牲人类的行为有点熟悉了，甚至都开始猜测是不是自己存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那怎么还意识不到问题的原因？”恶魔几乎是在愤怒了，“是不是要我操控这个故事里的天尊打到祂面前，对祂说‘诶哟亲爱的上帝今天也在把自己的信徒当耗材烧着玩啊呵呵呵真是虚伪啊感觉还不如送给我当秘偶呢’祂才能有点反应吗？”
“难说。”
凋零之主正嚼着一块路过的陨石当做是磨牙打发时间，对此事持客观且悲观的态度
“祂现在的思考方式已经完全是上帝了，不，或者说祂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上帝了，你这样刺激祂，祂估计也就觉得脊背发凉心口疼，不明白问题在哪里。”
要打动祂才行，而且真实造物主现在算是被上帝蒙蔽了，最好还能把答案拍祂脸上。
爱德华先给上一句话划上一个句号，随后开始观察真实造物主的梦境，寻找下手的机会。作为一个出色的记录者和编撰者，祂当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处理方法是什么。
——答案很简单，既然真实造物主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跳海之前的情绪，那只要让祂再看到相似的情况回忆起来就行了。根据爱德华的观察，之前让那个被问话的主教当场自杀的效果最好，而逼迫对方牺牲梦境中九成的人类的事情确实刺激到了真实造物主的人性，但坚持这样做了的真实造物主的人性反而进一步下滑了，因为这样的行为和上帝的选择、性格不谋而合。
这种过于尖锐的矛盾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导致祂们之间的认同感变高，这非常危险。
“还是要柔和一点啊。”
爱德华很快就有了答案，祂想了想，开始继续编造这个梦境。
于是，在梦境中，真实造物主因为心烦意乱而打算暂时离开自己的神殿出去走走，不知为何，祂选择了比较隐蔽低调的出行方式，虽然说不出个理由，但这是合理的。
自认为是上帝的真实造物主给自己改头换面了一下，变成一个棕色头发浅色眼眸的青年，随后缓步地进入了自己的城市，和行人们一起行走在宽阔的街道上。
街道上的人有些少，因为现在才刚结束了和天尊的战斗二十多年而已，下一代人刚刚成长起来。
人口买卖目前也只是在沿海城市比较猖獗，在内陆地区，阳光照耀之地还没有出现。
真实造物主走在路上，祂并不知道这个行为的意义是什么，但这样的散步显然安抚了祂那段记忆中的那个自己，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祂的心情和精神也略微变好了一些。
祂随意地转过头，目光的角落中出现了一对和祂相向而行的年轻人。
男性23岁，在和天尊的战斗中失去了全部的家人，被教会抚养长大，是一位信仰虔诚的信徒。
真实造物主目光一顿。
女性22岁，和男性是恋人关系，出生于封印天尊的那座大陆，开战时刚好在安全区，目睹了亲人变成秘偶，但因为年纪太小没有记忆。幸存，被教会抚养长大，是一位信仰虔诚的信徒。
把“在祂们的战斗中失去亲人”和“信仰虔诚”摆放在一起仿佛是一种天然的讽刺，虽说现在的世界上不存在活着的且不虔诚信仰上帝的信徒。真实造物主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祂的太阳穴有些抽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一些杂乱无章的画面，暗沉的底色，衣衫褴褛的人形怪物们——那是什么？全知告诉祂，只是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只是一些活在没有阳光也没有月亮的土地上的人们苟延残喘的一千三百多年的无聊故事罢了。他们的生命不值一提，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他们对造物主的虔诚的信仰，哪怕他们一天都不曾看到太阳，也从未感受过温暖和希望。
无聊的故事？真实造物主对这个概括感受到了本能的排斥，可是祂想说的话还没有被构思完整，就被那对突然出声的年轻男女打断了。
“您好，这位先生。”女性很是活泼地向祂搭话，“您一直在看着我们，请问是需要帮助吗？”
真实造物主点头，很自然地接上了对话
“是的，我刚刚来到这里，希望您能跟我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
“您是来这里旅行的吗？现在很少见到会离开自己的住地的人了。”女性有些惊讶，但仍然抱着善意。
真实造物主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注意过人口流动，对于这句话，“全知”给出了和对面的女性一样的答案“因为每一个地方都差不多，都有主的神殿，居住的环境也是完全一样的，所以好像住在哪里都一样……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希望能够移居到海滨，可惜那里现在已经封锁了。”
没有什么城市特色吗？真实造物主自问自答，哦，没有，因为文化和文明是完全统一的。
祂想了想，模仿着一个来到异乡讨生活的人的语气问道
“我打算来这里谋生，这里可以找到什么工作？”
年轻男女惊讶地对视了一眼，女性笑着开口“您真是一个幽默的人……工作，还真是一个很古老的词汇呢，您是在考古方面有所建树的人吗？”
“现在还有人在学习啊，教会的非凡者们负责必要的生产，而教会会给我们派发食物，我们也可以去领取食材自己做，除此之外，平时只需要祈祷就好。”
“喔。”真实造物主便结束了这个话题，看着对面两人身上的标签，随口问道，“当年主和邪神的战斗摧毁了海洋对面的陆地，还毁掉了很多城市，你们知道这些事情吗？”
年轻男女没有任何异常地点了点头“是的。”
“我的父母因此而死，我感到非常地骄傲、”女性笑着说，看向身侧的恋人，“他也一样。”
真实造物主有种心跳忽然慢了一拍的感觉。祂的头和心的位置一起开始剧烈地发痛发烫。
“……为什么？”祂问。
“因为我们这样的人类的生命本就是没有意义的，最后都要耗尽生命死去，能够在主与邪神的战斗中死去，能在和主有关的事情上死去，这是我们最为荣耀的事情。”
年轻的恋人回答了祂的问题，脸上的狂热和虔诚不似作假
“为神而活，为神而死，这就是我们人类存在的意义啊！”
“是的，就是这样，我多么羡慕我的父母，能够在神灵的赐予的死亡中死去，而我那时候却和叔父在安全的地方，现在也没有了死去的机会，只能这样毫无意义地活着，尽可能地奉献信仰给主……”
他们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多么可惜啊。”
tb
——————
看的满江红，是和舅妈以及表哥表弟去的。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