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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收教堂的大门打开又关上。
“主教!”
在教堂里焦急地踱着步的助手看到埃姆林回来,急忙也走了上去,给他端来一杯温热的花茶,并关切道:“主教你终于回来了,是不是圣风大教堂的那个大主教刁难您了,还把您关到现在?”
说完之后,助手发现大主教的表情比自己想的还要难看,简直是面目狰狞,宛如恐怖故事或者戏剧里马上就要吃人的吸血鬼。
别人可能只是在脑子里这么想想,但助手在来到丰收教堂之前就知道自己未来的领导是一位真正的吸血鬼——不过这对费内波特人来说不算什么,教会里有许多信仰大地母神的血族,并且大多数都会经常露面。由于自身的年龄和阅历,他们还往往拥有一定的地位,相当受人尊敬。
埃姆林的表情和心情都极其糟糕,他接过花茶,低低地道了声谢。
“主教……”
埃姆林没说话也没有回应,他径直走到祈祷长椅的第一排坐下,在大地母神的圣徽下双手交握,闭目祈祷,平静自己的内心。助手见状也和他隔着走道在另一把长椅上坐下,一起安静地祈祷起来。丰收教堂里只有靠近神台的长明灯还然照着,弥漫着浓郁的草药香气,塑造出安心的氛围。
过了足足五分钟,埃姆林才终于觉得心中的不正常情绪被抚平,于是他睁开眼睛,开口说道:
“回头应该设置几个告解室,再去跟教会要一些本国的神职人员来专门负责他们的心理安全。”
助手闻言也睁开眼睛,见主教开始考虑增加人手的事情,他赶紧点头:
“我有几个一起来到鲁恩的朋友,是同一批次的神学院同学,或许他们能够胜任丰收教堂的神父和告解倾听者的位置。那我待会儿就去写申请书投递给大地教堂,到时候可能需要主教你盖个章。”
“他们是非凡者吗?”
埃姆林又问:“按照雷霆教会给的规定,我们的教堂有我一个半神已经是配置极限了。”
助手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如果他们还没晋升的话,一个应该是序列8,一个是7。大主教,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人来专门管理教堂后院的草药田。等信仰继续在本地发展,或许我们还需要开辟一些埋葬信徒的地方,安魂仪式也总不能每次都是您去。”
埃姆林思考了几秒,点头:
“打申请吧,如果序列7高了,就换几个序列9来。”
“是。”
“三四个人就够了,不用太多。”
“是。”
说完,助手见埃姆林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又主动地提到了关注信徒的告解和心理健康的事情,他鼓起勇气试探着问道:“大主教,果然……还是因为有信徒做出了冲动的事情……?”
听到和正事有关的话题,埃姆林刚刚松开不久的眉毛又一次拧到了一起。过了好几秒,他不太高兴地开口道:“啊,是啊。”
“我们的信徒和雷霆教会的非凡者有矛盾,于是早上去点燃了居住楼的煤气。我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被雷霆教会一大早上就带走,还跟他们的大主教吵了两架。”
说到这里,埃姆林停顿一下:“但这个其实不至于让我不高兴,让我不高兴的是——我意识到一件事情,我和雷达尔·瓦伦汀都觉得这件事情不正常,背后肯定有非凡能力影响,然而两国人民之间的矛盾本来就不小,对他们来说,所谓非凡能力影响其实等同自己‘脑袋一热’。”
“即便没有这次煤气爆炸,也会有其他事情。这一次是炸死一个序列6,下次可能就是有人敢对着雷达尔·瓦伦汀开枪了,某种意义上,我倒是也理解他的想法。”
“但我没想到——他们居然容不得别人说他们一点不好!”
说着说着埃姆林又来气了,但是还不等助手安慰,他自己又先泄气了。
“喂。”埃姆林转头看着助手,“你认识乌特拉夫斯基吗?就是丰收教堂本来的神父。”
助手挠了挠头,回忆了一番:“……我还在神学院的时候,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我并没有见过这位神父先生……听说他是神选者,是个非常虔诚的人。”
“虔诚……”埃姆林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紧接着摇了摇头,“很高兴伱没说他是个好人,他其实曾经是个大海盗,改信母神之后才变得善良平和,但也因此产生了人格分裂。为了治疗自己的人格分裂,他想办法弄来了一根蜡烛,借此就可以进入他的内心杀死那个残暴凶狠、想要重新成为海盗的他,最后还是我的一位老朋友想办法帮他治好的。另外,虽然我知道这是夸奖他的词,但是如果以后别人提起我也只有这个夸奖,我或许会不高兴的。”
助手安静地听完了这一大段话,等到埃姆林说完,他认真地开口:
“他是一位神选者,遗体被送回了本国,埋葬在圣堂的墓地中。”
“是吗?听上去还不错。”
主动提到了乌特拉夫斯基之后,埃姆林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忍不住絮絮叨叨地抱怨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别说你没有,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我听得出来那个雷达尔·瓦伦汀是想胁迫我,给我施压,是想让我主动愿意服从他的管教,并且给他自己造势,但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
“他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是对的,好像都是正当诉求,我找不到反驳他的话。”
他们都是大主教,因此有必要为贝克兰德的人们负责……
为了防止报复和恶件继续发生,要限制费内波特人的活动范围,并且尽量划分活动时间。
既然马上费内波特的粮食就要回原价,那他们也没必要继续零散售卖自己的粮食,直接交给商店就可以了。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他们发生争执的根源……
死伤数十人的煤气爆炸事件显然是恶性报复,而且影响很大,必然会见报。考虑到当事人已经都死了,倒是可以不用埃姆林·怀特出面道歉,但是丰收教堂必须要做出一个解释。除此之外,雷达尔·瓦伦汀倒也是做出了一些让步,允许在之后的报道上写明是雷霆教会的教士误杀无辜的示威参与者在先,虽然在听到他把“无辜”和“示威参与者”放在一起的时候,埃姆林差点又忍不住了。
最终他们也没有谈妥,但一致决定暂时压下,并且推迟报道时间。
“在你们来之前,我也从来没当过主教,呵呵,我在血族内部都没有执掌过哪怕一点权力,突然让我来管这么大的教堂,这么多的区域和信徒,我本来以为自己能做好,现在看来……根本不行。”
巨大的压力和无数信徒的期待沉甸甸地压在埃姆林·怀特的肩头,这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已经没有人会把他当成一个年轻气盛、阅历不够也缺乏战斗经验的青年血族了,人们对他的称呼是大主教和伯爵大人,理所当然地认为一个半神大主教肯定能够处理好每一件事情,让大部分人都感到满意。
但埃姆林发现自己似乎做不到,也没有人能给他任何经验指导。
他回来的路上还心理不平衡,甚至想要骂骂咧咧,但现在只觉得疲惫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