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孤的父王驾崩。”
“孤,顺利继位。”
“继位之后,孤有着无限的宏图壮志,首先想到的就是立阿房为王后,正式给阿房一个名分,完成我多年以来最大的心愿。”
“但,一切都是孤想当然了。”
嬴政诉说着,眼泪越流越多。
这一幕如果被朝臣看到,被天下人看到,必然会大惊失色。
威严如天的秦王嬴政哭了,而且还如此悲伤。
赵玄没有说话,静静的聆听着。
他知道秦始皇有些醉意了,或许也是因为自己的诉说心扉让他也放开了自己。
诉说着属于他的故事。
赵玄能够做的就是聆听,陪着。
“秦王殿上。”
“孤继位后第一次上朝,孤想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只要孤登上了那个位置,大秦的一切都是以孤为尊。”
“但一切,呵呵,都是孤想多了。”
“继位第一日。”
“在秦王殿。”
“孤向着大殿内所有的朝臣宣布了要立阿房为后,给阿房一个真正的名分。”
“但孤没有想到。”
“第一个反对的就是孤的母亲,孤视之为至亲的人,视之为与阿房一样重要的人。”
“回了大秦后,她变了,不再是以孤为第一,而是被手中的权利腐蚀。”
“她说阿房身份低贱,与孤秦王的身份不当,可为普通的嫔妃,但不可为王后。”
“在她说出后。”
“宗室,百官,乃至于满朝都是反对之声。”
“那时候,那一幕,让孤陷入了第一次的恐惧。”
“孤没有想到,为什么孤都成为了王了,大秦最至高无上的存在,为何他们还敢这样反对我?”
“就是因为一个身份低微,就将孤与阿房的一切给毁了。”
“孤不甘心。”
“但是看着满朝反对,孤却也无可奈何,孤,受制于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那一刻,孤才知道王位不稳,甚至于手中都没有权利,所谓的继位,只是一个为王的名头罢了。”
“可是...直到今天。”
“同样是那个大殿之上,同样,也有着一个说着身份低微,不配为妻的人站了出来。”
“可是你做了当初孤不敢做的。”
“你给了那个淳于越一巴掌,更是打了整个朝堂那些所谓受礼受制之人一巴掌。”
“孤想着。”
“当初...当初...”
嬴政声音发颤,双眼的泪水忍不住的流下。
这或许是他心中最大的不甘,还有悔恨。
今天朝堂之上,触动了他,今日的赵玄同样也触动了他。
“如若孤有着像你一样的勇气,不在乎所谓的王位,不在乎他人的影响,竭力护住阿房,誓死要立阿房为后。”
“他们或许也拿孤没有办法吧。”
“终究,当初的孤太过懦弱了。”
“甚至连孤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嬴政心底充满了疾苦的道。
“秦始皇,是一个可怜人。”
“在天下人看来,秦王或许威严如天,没有任何事能够影响到他,可是在他心中却藏着这样一件事。”
“历史上的阿房宫。”
“秦一统之后建造的最大宫峦,这就是秦始皇对那阿房女的最大寄托吧。”
赵玄心底喃喃,对于眼前的秦始皇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历史。
记载的是真的。
阿房女真的存在。
并且他还是秦始皇的最真挚的挚爱,或许到秦始皇死的那一刻,也无法抹除的挚爱。
“为王的第一天。”
“孤扫兴而归。”
“孤去质问母亲,为什么要反对孤娶阿房?”
“孤非常不明白,当初母亲是看着孤与阿房的长大的,一起陪伴的。”
“她为何会反对?”
“直到,她给了我一个宗师礼制的说法,稳秦国本之说,一幅为了孤好,却无比冷漠的样子。”
“但就那朝会散去后。”
“又一个噩耗传来。”
“阿房遇刺了,身受重伤...”
嬴政捏着拳,双眼涌现了滔天的恨意。
整个大殿内瞬间出现了一股极为可怕的杀意,可想而知,在看到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遇刺重伤后,他有多么的愤怒。
天下人。
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得上阿房在他心中的地位。
“那一次。”
“阿房...阿房差点死了。”
“就差一点,孤就永远失去她了。”
“孤传令御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活阿房,如果阿房有任何事,孤要让他们陪葬。”
“孤,彻夜守在了阿房的身边,那时候想着,如果阿房出了事,孤根本承受不了。”
嬴政缓缓说着。
但赵玄可以听出秦始皇在那一刻有多么的担心。
他害怕。
这一点,赵玄感同身受。
如果他的玥儿遇到相同的场面,赵玄也承受不了,他也会让所有让玥儿受伤的人付出代价。
屠族灭家,在所不惜。
“但好在。”
“苍天庇佑我嬴政。”
“阿房最终走出了危险,她活过来了。”
“没有人能够明白当初孤有多么高兴,孤,不会失去阿房了。”
“可是...在遇刺后,阿房也看明白了,她没有机会成为孤的妻子,更没有机会成为大秦的王后。”
“她说不能拖累孤,不能因为他影响孤对大秦的掌控,更不能影响母子关系。”
“当初的孤,实在是太愚蠢了...甚至都没有看出那时候阿房就已经心生退意了。”
“更没有看出,阿房是真的不想拖累孤...”
嬴政疾苦的诉说着,这些话,哪怕是夏无且,嬴政也未曾说过,可是今天,他却对着赵玄全部都说出来了。
当初的事情,当初的真相。
一切的一切。
全部都被他述说了出来。
“在遇刺之事后过去了没多久。”
“阿房的伤势初愈。”
“孤兴高采烈的去见阿房,但没有想到,那一见却是孤与阿房的最后一见...”
“她,真的离开了,为了不拖累我,为了不影响我们母子感情,她走了...”
嬴政凄苦的说着,泪流不止。
“孤不甘心。”
“孤不能让阿房离开。”
“孤发动了全部搜寻阿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她。”
“但是...根本找不到。”
“阿房,永远离开了孤。”
“这一切,都是因为孤当初的懦弱无能。”
最后一句,嬴政几乎是用嘶吼的声音说了出来。
可见。
他对自己有多么的痛恨。
“一切,都是因为权利,因为王权。”
嬴政手缓缓举起,似乎觉醒了一般。
“如果继位之时,孤有权利,阿房就不会走,不会遇刺,更不会离开孤。”
“如果在朝臣反对时,孤掌握了真正令他们畏惧的王权,他们不敢放肆。”
“在那以后。”
“孤明白了。”
“生而为王,那必须要成为无人可以左右孤的王,而不是受制于人,为他人操纵。”
嬴政缓缓的说着,眼中涌现了坚定,还有无限的王者霸气。
“秦始皇真正开始崛起时,没想到竟然也是因为阿房女的存在。”
“从那以后,秦始皇开始了自己的蛰伏,诛嫪毐,罢吕不韦,收王权,掌兵权,一切都是他曾经想要的。”
“但是在秦始皇心中,在掌握了权柄后,终究是有着一个最大的遗憾,他的阿房女完全消失了。”赵玄也是有些迷迷糊糊的想到。
或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听到了这个故事。
赵玄都没有联想到自己的身上。
毕竟。
赵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是秦始皇的儿子,大秦长公子。
赵玄可不会做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喝。”
嬴政抹除了双眼的泪痕,端起酒杯一举。
赵玄没有犹豫,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君臣两人。
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
接下已无言,但是在喝酒的同时,却又都说了。
经过了两人之间的诉说,两人间的关系似乎也被拉近了许多。
敞开了心扉,这才有了真正的信任。
而这时。
在大殿外。
“扶苏公子,大王在大殿宴请赵玄上将军,你不能进去。”
赵高有些冷漠的声音响起。
“狗奴才,滚开。”
“我要见父王。”
“父王,扶苏求见。”
在大殿外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显得非常的急切。
闻声。
饮酒的两人都是一顿。
嬴政脸上皱起了眉头。
对于扶苏。
他真的是容忍更多了。
“你可知他为何会来?”
嬴政放下酒杯,看着赵玄道。
“为了淳于越。”
“据说,他是扶苏公子的老师。”赵玄回道。
“孤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让淳于越去教导扶苏,让他变成了这样,顽固,腐朽。”嬴政冷冷道。
“或许吧。”
赵玄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历史上。
扶苏也是被淳于越残害至深,如若不然,哪怕扶苏的老师是李斯,他的未来也可以走得更远,可惜,偏偏选错了人。
“大王不准备见一见?”
赵玄喝了一口酒,随意的问道。
“眼不见为净。”
嬴政沉声道。
随后。
无视了扶苏在大殿外的叫喊,继续与赵玄饮酒。
赵玄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拘束,和秦始皇一起饮酒。
这种情况下。
赵玄也是许久未有如此放松了。
大殿外。
一个穿着华袍,比赵玄仅仅小了一两岁的青年站在了大殿外。
被几个锐士阻挡了。
他的神情充满了迫切,着急。
他刚刚得到了消息。
他的老师在大殿上冲撞了他的父王,如今要被赐死。
他迫切的来此就是为了恳求他的父王网开一面,放过他的老师。
“父王。”
“求求你,放过儿臣的老师。”
“他或许有错,但罪不至死。”
“父王....”
扶苏跪在地上,疾苦的喊着。
他知道。
如果没有嬴政的诏谕,再过不久,他的老师就要被毒杀了。
大殿外。
赵高冷漠的看着疾苦的扶苏,心底则是泛出了阵阵冷笑。、
胡亥虽然不大,但是非常好控制,如今也在赵高的陶养下变成了一个可控的人,而胡亥最大的威胁就是扶苏。
此番能够让扶苏如此狼狈,他的老师都被大王下诏诛杀,显然在大王的心中,扶苏让大王不喜了。
“你越是狼狈,对胡亥的威胁越小,以后太子之位,还说不定是谁的。”
赵高心底冷笑道。
不过。
他也不可能让扶苏狼狈跪在这里哭闹。
触怒了大王这罪责不是他能够承担的。
“大王不想见你。”
“扶苏公子还是请退下吧。”
“此番大王正在与赵玄上将军宴饮,下诏任何人不得打扰。”
“扶苏公子请回吧。”
赵高对着扶苏说道。
“你这个狗奴才,还不去通禀父王。”
扶苏站起来,愤怒的对着赵高骂道。
狗奴才三个字,令赵高脸色一冷。
这让他非常的愤怒。
“来人。”
“不要让扶苏公子在此喧哗,如若触怒了大王,你们都要死。”赵高冷冷道。
闻声。
几个禁卫军锐士相视一眼,也都是带着一种忧虑。
“公子,还是请回吧。”
“否则属下等人无法向大王交代。”
“公子请回。”
几个锐士纷纷开口对着扶苏道。
毕竟扶苏的身份在那里,他们也不敢动手。
“没有见到父王,我绝对不会走。”扶苏无比倔强的道。
“扶苏公子。”
“很快就要到午时了。”
“如果你再不去牢狱见一见淳于越,只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赵高冷幽幽的提醒道。
这一话让扶苏脸色骤变。
“老师...老师...”
扶苏脸色变得铁青,慌乱。
“父王,怒为何如此绝情?”扶苏不甘心的看着眼前大门紧闭的大殿,带着一种恨意,转过头向外跑去。
他知道。
如果真的再不去看他的老师最后一眼,就真的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