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人,就是不包含任何附属物、不涵盖任何附加价值、单纯的、字面意义上的人,空岛上的大雷子小小姐、下头挥汗如雨抡镐头的李沧老王、以及冰屋上兽皮裹身须发皆白的一群人,三方对视,面面相觑,眼中有各自清澈的愚蠢。
一片呈雪花状六边形排列冰砖盖雪的圆顶冰屋,冰屋门前抻开三排架子,一排挂咸鱼肉食,一排挂兽皮制品,一排吊着锅,冰屋村落旁边不远处泊着一些早已冻在冰层中的草编鱼排和双体挂帆的独木舟,炊烟袅袅与世无争,那些人正站在村落前一两公里处举着手跳着脚大呼小叫,他们的意思不用听也能明白:此路不通。
李沧招手让狗鲲带上厉蕾丝和小小姐,轰然降落在人群前方,而这群人见到如此恐怖巍峨的天行巨兽,纷纷目露惊惧,或匍匐在地,或单手抚胸躬身下拜,碎七碎八叽里呱啦的说着李沧他们和翻译器全都听不懂的话,与其说是“说”,不如说更类似于自言自语的呢喃或者祷告。
令人惊奇的是,这些人甚至连肤色都不一样,黄种人、拉美裔甚至非洲裔混血都有,而且还能更细区分,肉眼可见能直接认出来的就有因纽特族裔蒙古族裔,而后有几名看上去没那么粗壮且身形稍显瘦高的似乎是印第安人的面相。
“起来吧,都起来,咱可不兴这个!”老王的劝说和慈祥是徒然的,于是跟李沧嘀咕,“有没有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原始人把外星人当神崇拜的那种味道?有没有?我靠,他们到底都在说些个啥啊?”
大鉴定术之下,鉴定出来的数据几乎可以称之为白板,平均不超过20c的面板对李沧老王这种动辄几百上千常驻的数值巨怪来说跟普通人没两样,emmm,反过来的话,他们之于对方称之为天神下凡都丝毫不为过。
此时天神组几个人的表情比对方都还茫然好几倍,先甭琢磨听没听懂对方语言的问题,就连人家说的其实是好几种语言都是过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咂摸出来的,努力了得有十来分钟,宕机已久的翻译器终于扒出了一点眉目,勉强对其中几个人说的两种语言做出了部分翻译——他们的语言包括了斯拉夫字母、西语、拉丁语、法语和疑似印第安语,而且几乎都是节选,没有任何一句话是翻译器能够完整翻译的,大部分连收录都没有收录。
最后,厉蕾丝现场直充了个论坛上的语言包双方才得以勉强建立沟通。
对于没有敌意的普通人,李沧的态度一向委婉,甚至简直都可以称之为“宠溺”:“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之前的兽潮尸潮没有攻击你们?”
对方的语言相当凌乱,不过核心诉求只有一个,希望李沧的空岛放过他们的家,字里行间满是卑微和惶恐。
李沧四处观察半晌:“你们的空岛呢?”….
对方指指封冻于冰盖下隐约可以看到的乌黑沼泽淤泥,又摇摇头:“我们的岛,不是我们的岛,被来自地狱的生灵占据,我们,只能流浪。”
“归属权明确的空岛反而被岛上的虫子给撵下来了?”老王直呲牙,“这些人真的是.啧.”
空岛的既定轨道现在肯定是不好修正的,即使转手动驾驶也要绕不少路。
李沧大手一挥:“搬!”
狗腿子浩浩荡荡的冲上前,抡起各种异化合金农具对着对方营地下的冰层开始输出物理价值,对方一开始还很慌张,说也不敢说劝也不敢劝的欲言又止,很快他们发现这些湿件并没有恶意只是在帮助他们连家伙事儿带地基冰层的整体拆迁而已,这种冰原这种异化大环境,以他们的实力想要生存下来何其艰难,冰屋和肉制品储备直接就是他们的命,他们估计也没想到这群恐怖的存在会善心大发,惊讶之余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而在双方愉快沟通的过程中,厉蕾丝早已经循着味儿钻进对方的狗舍开始打滚,那是一群得有上百只体型堪比北极熊的混血三傻,个个鼻尖黝黑湿润眼睛明亮泪腺短浅,明显没怎么遭过罪被饲养的很好。
“李沧李沧,我们在这玩两天吧,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噻!!”
“_”
雪橇三傻那自然是不存在戒备心这种东西的,狗均撒手没,自来熟的一塌糊涂,厉蕾丝分分钟混成领袖级人物,已经开始琢磨着套雪橇拉爬犁了。
对方全员侧耳细听翻译器里传出的声音,其中一个眼睛极细小儿瞳仁漆黑的阿姨立马对着自己的族人指指点点一连串吩咐,而后歉意的表示他们这里没有多余木材可以制作雪橇,仅有的木材都在尚未封冻之前被制作成了船只,这些狗也并没有学习过拉雪橇拽爬犁,反倒个个都是游泳健将,是潜水帮助他们捕鱼的好手。
这个五十岁许的阿姨看样子很有权威,把族人支使的团团转,然后谨慎且热情的邀请李沧等人到她们的营地中去:“远道而来的贵客,我们就像挡在巨鲸面前的鱼虾群,我们怀着无比谦卑的心、真诚的感谢您允许我们保留自己的家园,让族人得以活命,作为对您的回敬,我们衷心而荣幸的希望可以在温暖舒适的大冰屋中招待你们,我们将食用最好的鲸鲨、品尝最甘美的酒酿,如果你们在冰河之前到来,我们可以有非常多礼物奉送给你们,但现在,希望你们不要嫌弃,招待你们这样强大与友善的贵客,是所有族人的荣幸。”
就这么一段话,翻译器简直都要在零下五六十度的寒风中直接冒烟了。
一拥而上载歌载舞,盛情着实难却。
空岛还有一段距离,冰谷航道开辟的进度也还可以,几个人交换一下眼神,索性就同意了。….
大冰屋显然不是用来日常居住的,是在营地下方的冰层中开辟出的只连接部分表层冰屋的特殊房间,球状结构,顶部保留用于通风和扩散烟气的甬道,地面以及墙壁铺着厚厚的毛皮,中间用石头堆砌着大火塘。
李沧全程乐呵呵的,而老王这货一进去就吸了吸鼻子,提出专业意见:“沧老师,味道不对啊!”
“?”
“荷尔蒙的味道!”老王语气确定以及肯定,“这地方绝逼开过大趴!”
“滚!”
火塘燃起来之后,室内温度甚至能达到零上,除了空气干燥的令人发指之外,已经是体感相对比较舒适的程度,几个年龄很大的老奶奶给李沧几人端上果盘,又往火塘上吊了一口吊锅,里面盛满冻成一坨的奶。
老王捻起盘子里晶莹剔透的绿色小果实丢进嘴里:“我去,我还以为是浆果,一股子海带味儿,这玩意是不是叫那个海葡萄还是啥来着?”
两盘海藻,两盘干肉,一盘蓝蓝的糕点,一盘说不上是什么东西的糕状物老王直接没敢动,把蓝色的看上去不错的玩意又捡了一块丢嘴里,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凄惨。
“好吃么?”
“蓝莓,生鱼肉,黄油还有酸奶油,你踏马猜猜好不好吃?”
emmmm
光听就知道这已经是他难以想象无法享受的味道了。
李沧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接过老奶奶递过来的奶茶,并点头致意,茶叶是他亲眼看着老奶奶用撬棍从茶砖上撬下来的,眼见为实,绝无猫腻。
“噗~”
眼见为实,但眼见不一定为食。
李沧感觉自己不是喝了一口奶茶,而是灌了一嘴鱼油以及更奇怪的腥膻液体,这玩意简直就是在他口腔里对着悬雍垂来了一套军体拳,直接给李沧捶得眼冒金星口吐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