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星星孤儿院的名词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上。
病院内的消息十分封闭,也接触不到网络,余晖只能通过新闻去简单了解一下外面的消息。
“他们……闹得很大嘛。”
余晖认真看完新闻,很是有些兴味地扬起了嘴角。
那群孩子把自白书散播出去后,操纵着廖主任的身体爬上了天台,等到楼底下聚了一堆人后,捏着打印出来的一摞自白书从楼顶上跳了下去。纸片纷飞,像是大雪。
廖主任的身体肯定是没救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操纵的那个孩子。但想来那孩子也不会在乎,这是他们对于长久的压迫和欺凌进行的最激烈的反抗。
现在孤儿院那边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新闻上都放上了自白书的内容,那些罪恶勾当已经大白于天下,幕后那些人也跑不了,那些孩子也必然会得到更好的安置。
“这才是真正结束了啊。”余晖一手托腮。
“真不敢相信,星星孤儿院之前的评价都很高吧?”护士们讨论的声音隐隐传来,“没想到是这样……”
“现在的人啊,不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听说那个人面兽心的院长,叫郭良栋的,今天突然疯了!就是变得痴痴傻傻的,跟个植物人似的。”一个身材高挑的护士低声说道。
“该不会是装的吧?为了逃脱审判……”
“真不是,我有内部消息。听说要把他送来我们院呢。”
“这种人死了才好,还要我们照顾着他?”有人不爽地说。
“反正他这样的也是要送去第三病栋的,跟咱们关系不大……”
她们聊着天,在发现了余晖的目光后,默契地停下了话头。一个护士怜爱地说:“余晖,你是从星星孤儿院出来的吧?抱歉,你的朋友们都没事的。”
“我知道。”余晖扬起脸笑了笑,笑容纯澈而乖巧,让护士们瞬间母爱泛滥,眼神柔和得要滴出水来了。
那眼神就像余晖看到可爱的玩偶或是猫一样……余晖转回头去,不再去看她们。
时间不快不慢地过去,太阳落下,月亮从另一边升了起来,零星的星光透过云彩闪烁着,一切都笼罩在静谧之中。
余晖闭上眼睛,再度沉入了梦魇之中。
他在圆形的黑色房间中醒来,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温暖的地面上。房屋四周的蜡烛依旧静默地燃烧着,那个在余晖眼中许久未见的黑影已经从墙壁上走了出来,站得离他更近了一步。
“晚上好。”余晖笑眯眯地对着它挥了挥右手,倒有种老友间久别重逢的感觉。尤其是全身那种起鸡皮疙瘩的惊悚感,更是让他精神抖擞起来。
黑影依旧静默着,身形缓缓消散不见,像是融入了空气中。
余晖歪头看了一秒,这才打量着自己身上。胸口和左肩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伤口处的皮肤恢复了原本的苍白和光滑,像是从未受过伤一样。
外衣不见了,身上的血迹也消失了。他四处找了找,没有找到小鬼的踪影。
他走出心房,回到了屋子里,远远就听到了小鬼跑了调的歌声,鬼哭狼嚎的。
顺着声音走过去,余晖有些嫌弃地看着正坐在桌子上扯着嗓子嚎的小鬼,杨光和小衣正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呆呆地仰头看着小鬼唱歌。
“你们……在干嘛?”余晖出声道。
小鬼的歌声戛然而止,他用双手捂住了脸,看来还是知道自己丢人的。随后他提着小裙子站了起来,蹦到余晖手上,顺着衣袖就往上爬,口中试图转移注意力:“余晖,你的外套我交给妈妈洗了洗缝好了,就放在那边的桌子上……”
“我口袋里的东西呢?”余晖走向自己的外衣。
“都在里面呢,不过那个纸人趁你睡着后到处乱跑,被小衣拿去玩了。”小鬼说道。
小衣赶忙拿出被她夹在两张纸中间的纸人,有些不舍地仰着头抬高手递给余晖,那没有眼珠的眼眶中漆黑静谧,深不见底,配合着满是裂纹的灰白脸颊,却莫名让余晖觉得可爱。
他摸了摸小衣冰凉的头顶,笑呵呵地说:“你留着玩吧,不听话的话撕碎也没关系的。”
小衣这回乖巧地给他摸头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纸人收起来,看样子宝贝得紧。
大概是因为她喜欢折纸吧。
小鬼继续说着,神色开始不自然起来,“那扇心之门,我们拿出来后就‘呼’的一下变大了,还贴在了墙上,我们都拿它没办法,也开不开门……”
“还有,还有那个种子……”说到这里,小鬼“哇”的一声哭了,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家长,他哭诉道,“它不见了!我到处都没找到它,我就差原路返回在路上找了……”
“哦,为什么不去找找呢?”余晖玩味地问。
“你这不是睡着了吗?我是不会离开你私自出去的。”小鬼抽噎着移开了目光,才不想说是不敢出去呢。
这房子里只有他和杨光能出门,可是他们俩都没什么战斗力好不好……
“这样啊。”余晖没揭穿小鬼的小心思,拿起外套看了看。衣服已经干了,破洞的地方被缝合了起来,针脚……很粗糙。
“果然妈妈不是个会做家务的人呢。”余晖看着被缝得奇形怪状的衣服,那大大小小的缝合处像是丑陋的疤痕,时不时还有漏掉的小洞。
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没有缺少。然后他顺着小鬼的指引,看到了立在客厅角落里的那扇木门,这正是心之门的放大版。
余晖把右手搭在木质的门把手上,感受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收回手去。
“今天你要试试它吗?”小鬼压低声音问道,像是做贼似的。
“明天吧,今晚去超市逛逛。”余晖摇摇头,“毕竟我答应过要帮家人们找修复品的,已经拖了这么久了,先兑现承诺才好提要求嘛。”
他顺着走廊往院子里走,随口跟小鬼解释着种子的事,然后就看到了在妖异月光下舞蹈着的妈妈。
木偶的头发高高盘起,灵动地舒展着修长的肢体,踮着脚尖优雅地旋转了一圈又一圈,动作轻盈而有力。配合着身上那有些焦黑的芭蕾舞裙,像一只在翩然起舞的……黑天鹅。
妈妈扭头看见余晖的身影,她舞动跳跃着来到跟前,对着他伸出了木质的右手,做出了邀舞的动作。
“我可不会跳舞。”余晖笑吟吟地抬起手来,被木偶拉进了院子里。
妈妈环绕在他身旁转着圈儿,余晖只是跟着她旋转,时不时活动着脚步,在木偶对他抬起手臂时配合着伸手,在木偶的带动下,看上去倒像是在与她共舞了。
深紫色的天幕厚重深邃,两个人忘情地舞蹈着,如同站在盛大的舞台上。
那月,那天,那匍匐在地上的房屋,乃至那徘徊在街道上的诡谲暗影,都是他们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