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响起一阵隆隆的雷声,沉闷而悠长,像是一只庞然巨兽的鼾声。
黑沉沉的乌云压得更低了,似乎伸手就可以触及,如同天塌了一样。人屋里更显得昏暗了起来,余晖跟妈妈默契地对视了一会儿,随后笑吟吟地各自移开了目光。
小鬼依然在傻傻地笑着,看上去像个纯纯的蠢蛋。余晖的脸黑了黑,一把抄起小人偶,粗暴地塞进了衣兜里。
爸爸坐在餐桌旁,瞪着老大的熊眼死死盯着这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拔腿就走。
“滚去死!都死了才好……”他恶狠狠地滴咕着,慢慢远去了。
“爸爸吃枪药了?”余晖翻着自己的背包说道。昨天他的背包和一些杂物都没能跟着他去到小衣的梦魔里,被杨光收拾好放在了包里。
“你爸爸可不愿意进入那扇门。”妈妈叹息一声,“如果哪天你想要进入他的门,可要费很多心思了。”
“把他绑进去呢?”余晖微微翘起嘴角。
“呵呵……”木偶捂着嘴唇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如果他自己不愿意,没有谁能打破他的心防。”
余晖眯眼一笑,也不再说什么了。其实他知道大熊是最排斥进入心之门的,毕竟那里连通着他们或悲痛或绝望的过去,是他们最深的梦魔。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面对自己失去的黑暗记忆的。在他的几位家人中,小衣很乖,几乎不会拒绝别人,妈妈算是支持,哥哥则是对一切都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只有爸爸,平时看似暴躁莽撞还有些憨傻,但他一直在逃避和拒绝着自己的过去。
“走吧。”余晖摇了摇头,把背包放下了。这些东西都带不进心之门里,他也就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了。
在神眼的注视下植入脸颊的窥视的眼睛,在余晖睡了一觉后也变回了原样。脸颊上的伤口完全恢复了,连同那种对神眼的倾慕和信仰也无影无踪了。
那毕竟是一种异常状态,被心房给毫不留情地清理掉了。
余晖对此还是有些不舍的,虽然有心去补充一个神眼仪式,然而植眼并不是梦主给予的能力,他没办法带进心之门里,所以也只能放下了。
他一边想着神眼,一边向客厅走去。余晖表示自己对神眼很专一,他从来都是个忠贞诚实的老实人。
妈妈先一步走在他前面,在阴暗的客厅中,她那被火焰灼烧得略微发黑的芭蕾舞裙边缘有些残缺,原本这应当是一条很美的白色舞裙。
她轻盈地迈着脚步,像是轻巧灵动的舞步,微微焦灼的长发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有些褪色的金色头冠被擦得干干净净。从背后看去,木偶有些焦黑的躯干纤细修长,举止优雅从容,一看就是一位技艺精湛的舞者,像一只优雅的天鹅。
就像她在自己的笔记中说的,她上辈子或许是一只白天鹅吧。
两人站在心之门前,相视一笑后,一起伸出手搭在了门把手上。门轻松地滑开,露出了门后熟悉的无边黑暗。
“唉……”木偶发出一阵轻盈而悠长的叹息。她拿出一个由树枝捆绑成的十字架贴在胸前低头祈祷着,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慢慢抬起了头。
“说实话,到了这时候,我却有些怕了。”她轻笑着说道,随后毫不犹豫地踏前一步,动作轻盈地跃入了门内,像是一只折翼的鸟儿一样落入了黑暗中。
余晖“啧”了一声,对跟在后面担忧地望着他的小衣和杨光点了下脑袋,随后跟着迈入了门中。
又是熟悉的坠落体验,余晖在空中愉快地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扑面而来的狂风。
短暂的坠落过后,余晖眼前一黑,当他再次醒过来时,便感受到了刺眼的阳光照在自己脸上,有些痒痒的。
他留神倾听了片刻,没听到周围有什么异常的动静,远远地却传来车辆行驶的声音和偶尔响起的人声。余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快速扫视四周,确认没问题后便坐了起来。
【哇,这是哪儿啊?】小鬼从口袋里探出脑袋,发出了没见识的声音。
【外面那是阳光吗?啊啊啊,有太阳!天上那是太阳吧?天是蓝的对吧,好漂亮,还有白色的云彩耶……】
小人偶咋咋呼呼地望着窗外的天空,眼睛里的神色流光溢彩。他第一次看到这些东西,感觉好美。
余晖扬了扬眉毛,默不作声地打量四周。他是从床上爬起来的,一张像是酒店里的单人床,位于一个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房间,看起来像是单人公寓房间。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暖洋洋的。外面的天空呈现出雨过天晴后的青色,一团团云彩洁白无瑕,太阳斜斜挂在上面。
“这个世界跟现实很像啊。”余晖走到窗边往外看去,轻轻感叹了一句。
外面是耸立的楼房和车辆来往的街道,一家家店铺招牌花花绿绿,周围看上去不算繁华,但也不缺少人气。远处伫立着一栋栋高楼,明亮的玻璃外墙反射着刺眼的光。
时间似乎是在上午,街道上的绿化树随风微微摇摆着,绿化带中开出了姹紫嫣红的花。有鸟鸣声远远传来,清脆悦耳。
余晖推开窗户,温暖的风吹来了一阵茉莉花的香味。
【好漂亮好漂亮……】小鬼已经失了智,一个劲地复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