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兄长心中,这个盟约到底是对是错呢?
李彦道:“我个人的见解是,单纯讨论澶渊之盟的对错,其实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有太多的未知,当初宋辽厮杀下去,胜败生死,确实难以估量,各执一词的情况就很正常了。”
“而任何盟约,作为一种积蓄力量,保存实力的手段,都可以接受,汉有白登之围,唐有渭水之盟,皆是如此。”
“关键是要看后面他们在做什么,汉休养生息几十年,积蓄力量与匈奴决战,一雪前耻,唐更是在短短四年后,就灭了东突厥,将昔日兵临长安城的颉利可汗抓回来跳舞……”
“而有了澶渊之盟后,大宋收复战略失地的雄心壮志在和平的美好下被消磨,岁币倒是通过互市交易赚了回来,可没有燕山及长城防线,容错太低,稍有失误,就会铸成难以挽回的惨祸!”
“这才是真正的错!”
宋朝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被外族政权所灭的朝代,宋徽宗固然是直接责任,但根源性的问题,仍然是大宋无险可守,开门揖盗。
听着李彦语气里的警惕,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郑重。
其中一位有醒目美髯的汉子,也喃喃低语:“燕云十六州相当于我大宋的门,没了门,自然让贼人长驱直入,大名府则是围了一圈栅栏,倒也能有一些抵御效果,可现在还是变成了这副文恬武嬉的样子,唉!”
“正好说到这里,我接下来要跟你们具体说一说辽国的经济文化军事……”
李彦又讲了半堂课,才做出总结:“尽信书不如无书,我所言只能作为参考,不能盲从,你们回去多多思考……好了,今天的习文到此为止,去练武吧。”
众人起身行礼,三三两两结伴,朝着练武场走去,上体育课。
朱仝走在最后面,想了又想,还是折返回来,对着讲台上的李彦抱拳道:“院长!”
李彦看着这个汉子:“怎么?在这里不合群?”
朱仝摇头:“我跟大家相处得挺好,只是我奉军师之命前来送信,逗留了这么多天,还是要告辞了!”
他的语气里透出不舍,在书院的这几日,感觉比起白沙坞自在许多。
“无论来此是为了什么,我们寻找的都是志同道合之辈,大家一起才会觉得自在。”
李彦也挺欣赏朱仝,却不挽留:“那就去吧,替我向晁天王和吴军师问好,他们比起原来的匪贼强得多,对于河北绿林的整肃后,希望能真正做到劫富济贫,行侠仗义。”
“多谢院长!我告辞了!”
朱仝抱了抱拳,离开讲室,收拾行李,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等远离书院,他再不耽搁,一路快马加鞭,第二天下午就到了白沙坞。
雷横第一个发现好友回归,高兴地迎上:“我还担心你出了事,若不是军师压着,定要杀入大名府相救!”
朱仝歉然地笑笑:“我无事,让雷兄担心了!”
两人正说着,就见一道文士身影快步走来:“朱统领!”
朱仝还是首次见到吴用这般迫不及待的模样,以为他也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赶忙行礼道:“军师,我……”
“进来说话!”
吴用一把拉住他,对着雷横道:“雷统领自去巡逻便是!”
雷横莫名其妙地离开了,朱仝则被吴用带着一路来到他的屋子,发现这位军师不仅是关心,更是微微有些慌,连平日不离身的羽扇都没有拿?
吴用其实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失去冷静,这是谋士的大忌,但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发问道:“你是何日何时见到的林二郎?”
朱仝想了想道:“五日前的傍晚,具体什么时辰难以确定。”
吴用闭了闭眼睛,最后的侥幸也没了。
按照这个时间,林二郎写信之时,朱仝肯定还没到大名府!
也就是说,自己所做的一切,乃至三山六寨的反应,尽在对方预料之中……
简直是洞若观火!
哪怕已经有所准备,一股前所未有的窒息感仍然压在心田,吴用缓了缓,继续问道:“那五百两的交子给了么?”
朱仝道:“院长没有收,当时只是笑了笑……对了,他还说谢过军师,只是自己不愿意走这条路,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他果然看出来了,我真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吴用苦笑道:“没想到世上还有这般智谋出众之辈,这位林二郎也不是士族出身,我比之他,又差在什么地方呢?”
吴用家境贫寒,出身底层,自认为在这个阶层他的智慧是举世无双的,甚至就算是那些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的大族,也比他大大的不如。
可此次受到的打击,当真是如当头一棒,因为林冲是武人出身,若论受教育的资源,不会比他强到哪里去。
失落的同时,吴用依旧不放过每一个细节,看向朱仝:“你刚刚称呼他为院长?”
朱仝赧然道:“我其实早该回来,这几日听课听得忘了神,实在对不住军师!”
吴用道:“能有这等人为师,是你的福气,那岁安书院招收了多少学生,是不是如那樊楼一般,蜂拥而入?”
朱仝摇头,露出气愤之色:“恰恰相反,书院里的学生很少,我听其他学员说,韩氏要与书院为难,许多学生都被迫离开了!”
“哦?”
吴用颓然之色一扫而空,立刻变得兴奋起来,在地上走了两圈,等到朱仝注意到的时候,那羽扇又重新回到手中,开始轻轻摇动:“相州韩氏……呵!科举不公就是这些士族所造成的!在对付这些大族方面,还要看我的谋划啊!”